中午时分,红日当空。
发生在昨夜凌晨的乱象已被彻底平息,凌州城内的百姓也终于能彻底安下心来。只是时不时的,从许多人家的宅子里还有哭泣声传来,那是命丧于金人刀下的无辜者家属的悲痛,但更多的人却是有些庆幸,幸亏孙都监带兵及时赶到,才救下了整座凌州城,以及城中的数万百姓。
当人们出门走过府衙时,望向那已被无数官军守住的衙门口,眼中自然就流露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浓重的敬畏与感激之情。虽然孙途来此才不过半日,这次还拿下翁知府鸠占鹊巢,但百姓对他却只有敬意与感激。
而衙门里的上下人等则显得很是战战兢兢了,这位主儿连知府都能说拿就拿,那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还不是说杀就杀吗?于是此时虽然府衙人等尽皆在场,却没一个开口说话,只拿忐忑的眼神瞄着二堂那边,等候着孙都监的发落。
不过他们却有些太过紧张了,孙途压根就没有处置他们的心思,坐于二堂正上方的他此时正看着被带进来的,身上满是伤和血,脸上又有些木然的曾家四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来。
这一夜对曾经名震凌州的曾头市来说实在是一场灭顶之灾了,不但镇中青壮战死过半,普通镇民也多有被杀者,甚至连曾家之主曾弄及其四子曾魁都死在了这一场变故之中,这让曾弄的其他四个儿子直到此时依然未能从震惊与悲痛中回过神来。
被带上堂后,几人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孙途低咳出声,曾涂才稍稍抬眼望来,但面色却依旧木然,看不到半点恐慌或愤怒:“孙都监,你想如何处置我等,只管下令便是。我曾家确是女真人,虽然这一点我们也是在近来才知道的,但依然无法改变此一事实。”作为曾家长子,父亲既死,家中一切自然就得由他来担着了。
孙途的目光从四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后才道:“此番你曾家之罪可不是一句你们之前不知自己乃是女真后裔就能作罢的,也不是死了一些人就能抵赎的。即便不提你们以往在凌州府内外所做的一切事情,光是这次明知金人将犯我大宋却不报与官府,从而导致凌州百姓伤亡上百,更差点使凌州沦入金人之手,此罪过就是灭你曾家满门都不为过!”话说到这儿,孙途的语气已满是森然的杀意。
曾涂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可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倒是曾索,定下心神后此时却是苦涩一笑:“孙都监你也不用拿这等大话来恐吓我等,我们兄弟早知道自己罪在不赦,但我们的身份在此,又是父亲早早就拿定的主意,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你现在特意将我等叫到跟前应该不只是为了例数我等罪过,然后当面定我等之罪吧?”
孙途闻言着意地看了曾索片刻,显然几兄弟里就数他最是精明冷静了。当下轻轻点头,才又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官也不想再多兜圈子,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罪在不赦,但本官也能明白你们的苦衷,所以还想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我倒要再问你们一句,对曾弄之死,你们是何看法?”
他这一问,才让几人陡然想起了一个事实来——其实他们的父亲曾弄是被孙途亲手一箭射杀的!虽然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即便孙途不动这个手,曾弄也几乎活不了,毕竟他已落在了女真人的手上,但这终究是实打实的杀父之仇啊!
曾涂三人还在沉默,曾升却已猛然抬头,满是愤恨地盯住了孙途:“你是我们的仇人,倘若这次死不了,我一定会找你报仇的!”
“五弟……”曾涂脸色一变,想要劝说什么,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了,只能满是不安地看着他,倒是曾索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孙途一眼,见其没有动怒,心中反倒略松了口气,自己五弟的这一反应似乎是对方希望看到的。
果然,只见孙途不怒反笑:“看来论为人,还是你最是直率。不错,既然是我亲手杀的你们父亲,你们想找我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如我也想杀尽金人为我大宋子民报仇一般!”
顿了一下后,他又迅速扫过几人:“但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曾家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金人,是因为他们的贪婪,他们的逼迫,他们的欺骗,他们的利用……才让你们曾家满门不得不冒险去为虎作伥,并最终伤亡惨重。你们真甘心忍下这口气吗?虽然他们说你们是女真人,可你们真承认这一点吗?”
这番话直击众人内心,让几人的脸色再度一变,曾升更是满面怒容,脸上的肌肉都颤抖着,咬牙道:“我早说过不能和那些家伙搅和在一起,可父亲就是不听……但他也是被逼无奈,谁叫我们是女真人呢……”
“其实在我看来,你是哪族之人最要紧的不在出身,而在内心。你们打小就在我大宋出生成长,接受的也是大宋礼义廉耻的教导,那就是我大宋子民。所以说到底,他们的那番说辞就是在威胁而已,说一句他们才是此番之事的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见曾升、曾密皆下意识地点头后,孙途又打铁趁热道:“现在他们不但杀了你们的父老亲人,也伤了诸多大宋百姓,我们也该报复还击,给予他们同样的伤痛。只可惜我大宋兵力羸弱,哪怕我青州军也根本无法与之一战,想要报仇雪恨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但在我看来,却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至少你们是有机会的,这既是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