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天气晴好,春风送暖。
对熬过了整个寒冷冬季的北方地区的人们来说,这个阳春三月正是重新投入到生产劳作,希望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来换取新一年丰收的大好时节。就算是那些家底殷实,无须出没于田间地头的公子小姐们,也会趁着这大好春光外出踏青,领略这入画江山的美丽风光。
像眼前这幅如泼墨山水画中景致的湖光山色,自然更是叫无数人心心念念,来此一游的好去处了。今日也确实有人沿着官道来到了此处,只是数量上却实在太多了些,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都望不见尽头在何处。同时这些人还扛枪佩刀,挥舞旌旗,哪怕相隔尚远,也能叫人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慑人杀气。
这几千突然出现的可不是踏青游玩的公子小姐,而是大宋官军。而这等湖光山色最是宜人的所在也不是什么风景名胜,而是天下有名的贼匪巢穴——梁山泊!
经过半个多月的筹备与赶路,孙途终于在今日率军抵达梁山泊前。当大军安营扎寨,铺成开来后,那股子迥异于当初平寇官军的精锐之气已经迅速惊动了山上贼匪,一个个消息急如流星般报到山上寨子深处,让几个重要头领也是听得脸色凝重,不安的情绪溢于言表。
半晌后,宋江才轻轻地叹了一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语气里既有不安,也带着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这是两种很矛盾的感觉,但却确确实实的体现在了宋江的话语中,因为这正是他心思的纠结所在。孙途及其麾下的官军一直以来都是悬于梁山众人头顶的一把利剑,可以说自从东平和青州两场大败后,山寨上下都因为孙途所部而忧心忡忡,几乎都不敢轻易出山了。
宋江很清楚这种情绪持续下去对山寨兄弟们的影响会有多大,若是真拖个几年,大家便会因为恐惧而彻底失去反抗的勇气,到时梁山就真个完了。好在今日孙途终于受不了来自大宋朝廷的压力主动攻来,这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虽然他心里依然清楚,想要击败孙途的兵马很不容易,但终究是一个机会啊。
“哥哥,不如让俺率兄弟们杀下山去,打他们一个立足未稳!”李逵的一声大叫倒是让宋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旋即便肃然摇头:“不可,孙途麾下兵马精良,可不是咱们兄弟能在正面抵抗得住的。现在要做的就是依地势之利守住山寨,只要拖他几个月,孙途必会退兵!”
“哥哥,这也太憋屈了吧……咱们居然连下山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吗?”李逵当下就有些不甘地叫了起来,其他一些人虽未开口,但表情里也露出了渴战之色,被动守在山上当缩头乌龟可不是这些好汉们的风格。
宋江却有着自己的坚持,继续凝神道:“这是军令,不得讨价还价。我梁山兄弟虽敢战能战,却没必要犯如此大险。而且我一早已派人在山下要道埋设了各种机关陷阱,此时杀下山反而会破坏了全盘计划,所有人都以守山为重!”
这下李逵等人是不敢再请战了,而其他一些人则把目光落到了依旧脸色有些苍白的晁盖身上——哪怕已过去数月,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前了。但晁天王的脑子并没有受到影响,纵然和宋江间有了嫌隙,此时也是力挺对方:“公明兄弟说的不错,咱们梁山泊易守难攻,就是来十万大军都未必能攻得上来。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冒险杀下去呢。所有人都听令守山便是,有违抗者,便不再是我晁盖的兄弟!”
“天王……”宋江听了这话心头便是一暖,这时候正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啊,当下便冲对方深深地点了点头,他已下定决心,这次守山必将付出全部的心力。
而晁盖见此也是抱以和煦的一笑,看起来两人之间的嫌隙有缓和的意思了。正如孙途之前所猜想的那样,当外敌威胁到山寨安危时,他们间的关系反而重新变得紧密,大有肝胆相照的意思了。
而就在山上众人随着两位寨主的号令开始做好种种防御措施,只等官军攻打时,山下的军营却是队伍一分,几名骑士便在百来个军卒的护卫下缓缓来到了山脚,一个声音很快就从下方传上:“孙途请宋江寨主出面一叙!”
听得这话,山上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有猜疑的,也有担心的,晁盖更是开口道:“公明兄弟,这孙途莫不是想将你诓下山去好捉拿吗?你可不要轻易上了他的当了。”
“哥哥放心,那孙途还不至于干出此等事来。何况现在他都到我梁山脚下了,若小弟这都不敢露面与他说话没的折我山寨的面子,对兄弟的士气打击也太大了。等我下山去和他说话,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宋江却有自己的考虑,在给出了理由后,便冲晁盖一抱拳,带了几个亲近的兄弟便往下而去。
晁盖终究没有强拦对方,倘若放在以前,两人关系密不可分时他自然不敢让其冒险,但现在嘛,隔着那一层总让他有些不好强劝,只能略带担忧地目送宋江下到山寨前方,离着山脚只有里许地的寨墙处与孙途说话。
这梁山泊寨子防御可比当初的二龙山更为周密,不但上山的道路只有这么一条,附近的山地也最是陡峭不过,压根就没有可以让投石车之类的攻城武器发挥的余地。另外,入山后不久,便已立起了一道两三人高的寨墙,光是这道全部由石块堆砌而成的墙体就不是一般军马能攻得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