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已是黄昏。
郑宗南脚步略显沉重地朝着自己住处走去,这两日里,因为雁门关守备一声令下,使得之前盘桓逗留在此的民夫百姓都只能撤出南门,并重新在外驻扎。这自然惹得不少人怨声载道,除了用守关兵卒进行压制之外,他这个总管关内粮米布匹等后勤之物的管勾官的职责也自不小,需要及时调拨相应物品,同时还得好言劝慰那些百姓,两日下来不但腿跑细了,连嗓子都已经哑了。
好在到了这时候,一切都已安顿妥当,总算是可以歇口气了。只是,和同僚下属的放松不同,他心里却多了一丝不安,想不到自己的辛苦筹谋居然就如此轻易被人识破并解决了,而且这其中自己竟也出力不小,想想都觉着讽刺啊。
不错,他郑宗南就是隐藏在雁门关中统筹一切的辽国细作,那老关正是奉他之命一直朝外传递的消息。但奈何,两日前的夜里,那家伙居然暴露了身份,导致所有布置功亏一篑,至少已不可能再借着关内混乱的局面,和外头的大辽精骑来一个里应外合了。
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心中更是暗暗恨道:“这个孙途果然厉害,之前大石林牙提及他时我还觉着有些言过其实呢,却不料他才到雁门关三日,就已让我无计可施了。”若非他自知匹夫之力难以除掉孙途,都想要冒险刺杀了。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郑宗南已来到了自己住处门前。虽然已深感疲惫,但警觉性却丝毫未减,到了家门前并不急着进入,而是先看了眼夹在门缝间的半片树叶的位置,确信没有问题后,方才开门进入,同时再次舒出了一口气来。只有进到这处只属于他一人的空间,他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可就在郑宗南打算胡乱煮点吃食应付一下时,门却被人拍响,旋即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郑兄可回来了吗?我今日得了一瓶好酒,不敢独食,特来与你共谋一醉啊。”
待知道来人乃是自己的同僚好友麦梁时,郑宗南才重新放松下来,出去开门。他二人平日里倒是没少一起喝酒,所以今日这位前来也算是合乎情理。门一开,那麦梁就已很自然地走进来,又举了下手中酒瓶,以及另一只手上的纸包:“有酒有菜,今日咱们兄弟可得好好喝上一会儿了。”
郑宗南露出笑来:“我还真在为今晚吃什么头疼呢,麦兄你来得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日你请我,待明日我也去寻坛好酒来回请你。”
“你我之间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走,先进屋吃喝,有什么等明日再说。”麦梁呵呵笑着,已反客为主地拉了对方回屋,然后熟练地找了酒碗筷子,又坐到了客位处。
此时在一些富贵人家里还习惯于千年传承下来的分桌吃饭的习惯,但雁门关这儿地处偏远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前,就着几样下酒菜,喝起了那瓶子好酒来。
这酒滋味儿确实不错,酒劲够足之余还没有多少苦涩滋味,这让向来有些贪杯的郑宗南更是吃得连连赞叹,喝的都比麦梁要多了。
在有了些酒意后,他才好奇问道:“对了麦兄,你这酒是从哪儿弄来的?若得机会,我也想去买上一些。”
“咳,这不是几日来都在安顿那些民夫吗,这酒就是从其中一人手中买下的,听说是他家祖传的方子所酿,可比外头的酒水要好得多了。”
“原来如此,不如明日咱们找他去……”作为打从辽国而来的细作,郑宗南也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好酒。今日吃过这等好酒,实在让他欲罢不能,觉着今后再喝别的酒水都将寡淡无味了。
“也成,明日我……我带你去见他。”麦梁说话间酒劲上来,舌头都大了,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这让郑宗南不觉有些失笑,这家伙什么时候酒量变这么差了,才几杯而已,居然有醉了?这不是便宜自己吗,眼前瓶中还有小半酒未动呢。
想到这儿,他便探手去取,不料第一下未触碰到瓶子,第二下竟是把瓶子给打翻了。也直到这时,郑宗南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也醉上了头,不但眼花,连手都不听使唤了。
“这酒劲儿也太大了吧……不对!”还保持着清明的郑宗南突然醒悟过来,以自己能连饮几十杯不醉的酒量怎么可能被半来瓶酒就给醉倒呢?这其中定有蹊跷!一瞬间,他作为辽人细作的警惕心已重新归来,手一按桌子,便欲起身去那边拿武器防身。
可就在这时,砰砰几声裂响传来,这间小屋子的门窗竟同时碎裂,几条身影已如扑向猎物的豹子般直朝他合身扑来。这让郑宗南更是一慌,忙欲反抗。可人才一起,就只觉着一阵天旋地转,双足一软,眼前发黑,就咕咚一声重新倒了下去,顷刻间,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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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郑宗南才觉着迎头一寒,身子猛打了个激灵,方才醒来。然后便惶恐发现自己竟被绑在了一根大木柱上,身周则火光闪烁,照出了数十人来。自己竟着了他人之道,彻底落在了宋军手中了!
这一刻,他心里着实慌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居然会让对方用上此等计策来捉拿自己。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希望能应付过去吧。想到这儿,他便装模作样地叫了起来:“你……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是管勾官郑宗南,可是朝廷命官……”
“郑宗南,到了这时候你就别再想用这等说法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