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郡丞的动作太大,把正在打盹儿的车夫直接吓醒了。
“老爷……”他赶紧拾起掉在车辕上的马鞭。
“赶紧回府,要快!”施郡丞催促。
车夫不敢多话,用力一甩马鞭。
马车快速而平稳地跑了起来,车厢里的施郡丞却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车壁上直喘粗气。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他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果真是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他今年才刚满四十一,体力居然差成这样。
也不知那一对坑爹的货此刻回府了没有。
儿子不归家也就罢了,反正男孩子再怎么着也吃不了亏。
可二闺女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居然敢夜不归宿,简直是无法无天。
万一出点什么事,老施家还有什么脸面!
罢了,罢了,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闺女这点破事,儿子那边的事情才真是要命!
施郡丞把帕子一扔,掀开车帘子又催促了几声:“再快些,再快些——”
车夫翻了个白眼。
催个屁!
你活腻歪了老子可还没活够呢!
马车刚在施府门口停稳,施郡丞就跳了下来,急匆匆跑进了府里,把门房和一干下人都吓得乱作一团。
“公子呢?”施郡丞寻到管家,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气喘吁吁问道。
管家忙道:“公子刚……刚带着二姑娘回府,现下送她回房了……”
施郡丞松开他:“快去寻一顶软轿。”
管家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很快就让人抬了一顶软轿过来。
内宅里抬软轿的都是粗使婆子,平日里抬的都是女眷。
女眷中虽也有胖的,却哪里会有施郡丞这般高大,体重自然也轻得多。
婆子们不敢多话,累了个半死才把施郡丞抬到了二姑娘的院子门口。
休息了一阵,施郡丞的体力恢复了大半,下轿后如旋风一般冲进了院门。
丫鬟婆子们见老爷突然出现在二姑娘的院子,又是一阵慌乱。
有人忙着上前行礼,有人急急慌慌去禀报公子和二姑娘。
不一会儿,施公子就从正房中疾步走了出来。
“父亲,这时候您怎的回来了?”他见施郡丞面色十分难看,急忙迎上前。
施郡丞真想一脚把儿子踹回娘肚子里去,但此时事情紧急,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你们全都退下!”他对下人们挥挥手。
“是,老爷。”下人们不敢停留,一起退到了院子外面。
施公子一脸疑惑:“您这是……”
“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施郡丞握着儿子的手腕,将他拉进了厢房。
“咣当”一声,厢房门被重重合上。
施公子是施郡丞唯一的儿子,自小在府里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今日父亲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早就受不了了。
此时四下无人,他用力甩开施郡丞的手:“二妹妹已经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您至于发那么大火么?”
施郡丞大声呵斥:“你给老子闭嘴!”
施公子这次是真被吓到了,险些夺门而逃。
施郡丞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些:“婷儿的事情待会儿再说。你就给为父一句实话,最近还在和那些人来往么?”
施公子眼神有些闪烁:“那些人?父亲指的是……”
施郡丞扬起手,声音却比方才又压低了几分:“别以为我不知道,最近你在和流云人做生意!”
施公子把他的手推开:“您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一直不阻止?”
“你……”
“父亲,您还真拿自己当国丈呢?若是没有我冒着风险去挣那些钱,您拿什么去打点京里的那些权贵?
还有,后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大笔的银钱支撑,长姐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施郡丞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儿啊,为父知道你也不容易,今日也不是真的想训斥你,而是……京里来人了。”
“什么意思?”
“这事儿你可不许去外面乱说,那人乃是钦差,目的是到咱河东郡缉拿流云细作。”
“钦差又如何?与我来往的都是流云的商贾……再说了,凭咱们施家在河东郡的势力,他们还能查到我的头上?
父亲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
施公子唰地打开折扇,呼啦啦地摇了起来。
施郡丞一把夺过折扇,欻地一下撕成两片。
“你知道个屁!姓白的老东西给那钦差出了个馊主意,要让衙役捕快们挨家挨户搜查外来人口。
若是没有路引,立刻就当作流云细作给拿了。”
施公子依旧不当回事儿:“那些流云人精明得很,几个蠢笨的衙役捕快如何能拿得住他们。”
施郡丞冷笑道:“蠢笨?你要是没有一个在宫里伺候陛下的姐姐,你看他们还蠢不蠢笨不笨?
待会儿你赶紧去一趟祥云楼,把那烤肉的厨子撵走,最好是让他赶紧滚回自己的国家。
那烤肉的香气太诱人,我总觉得要出事。”
施公子想了想:“您是不是太敏感了?河东、平阳、西河,甚至是雁门,最近几个月来都有人在经营流云风味的烤肉……”
施郡丞道:“那些人想怎么经营我管不着,唯有你不行,至少最近不行。
平儿,这次你一定要听为父的,先避一避风头,事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父绝不干预。”
施公子终于服软,站起身道:“好吧,我这就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