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宋喝了一口茶,又缓缓道:“我不否认,我们攻打汉中的初衷确实是因为曹立威擅自截留我们的货物,严重违反了我们之间的默契,如果他是朱泚的人,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包括州官和县官,但正是考虑同殿为臣,我才释放了他们。
但我的善意并没有得到朝廷认可,整个成都朝野将我郭某人骂得狗血喷头,似乎我比朱泚还要可恨,但朝廷却不替我分辩,也不解释,任由我的名声被损害殆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决定不再撤军,既然已经背负了恶名,那不妨就背负到底。”
张彧听得目瞪口呆,他连忙道:“这里面有很多误会,如果殿下撤军,那我相信太后会迅速恢复殿下的名声,绝不会让殿下背负恶名,这是必然的,殿下一点都不用担心。”
郭宋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我愿意相信太后的诚意,但我说的名声只是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原因促使我不愿撤军。”
张彧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就知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个名声就会撤军,郭宋必然还有别的要求,他只得无奈道:“请殿下明言,我一定会如实回去反应。”
“还有一个原因是汉中的税赋的问题,我之前不知道汉中百姓竟然背负这么沉重的税赋,我在南郑走访的十几户人家,发现他们每年缴纳的税赋占全年收入的七成,家家户户都负债累累,交不完的税赋,光价竟达一千三百文,这还是巴蜀产井盐,是长安盐价的十倍,粮价、布价都是长安的五倍,让我简直无法接受。”
郭宋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张彧,“我想汉中如此,成都和巴蜀其他地方也差不多,我没说错吧!”
张彧满脸羞惭,低声道:“这个.....朝廷也没有办法,财权不在朝廷手中。”
“问题就在这里,朝廷既然无权,为何却有权来要求我撤军?至少应该是北衙派人来和我谈判吧!”
张彧叹口气,“我是代表太后而来,其实不是代表南衙或者北衙。”
郭宋点点头,“你倒很会说话。”
他负手走了几步,对张彧道:“既然太后下旨,我自然也考虑太后的意见,我提三个方案,张侍郎回去交给太后,然后你们南北衙商讨,看能接受哪一个方案?如果都不肯接受,那就只有用战争来解决。”
张彧最害怕听到用战争来解决这个方案,他连忙道:“请殿下说三个方案,我回去禀报!”
“第一个方案,是让汉中的百姓来选择,让每个人参与投票,他们愿意归属晋王府代朝廷管辖,还是愿意重新由朝廷直辖,我不能擅自从南郑撤军,否则我们无法面对南郑的父老乡亲,但如果汉中的父老乡亲都同意我撤离,那我一定尊重他们的意见。”
郭宋他们早已经商议好对策,把军事占领汉中改为代朝廷管辖汉中,玩了个文字上的小花样,就说直说某人长得很丑陋,改成了某人长得不太美貌,一个道理。
郭宋说的第一个方案就是全民公决了,其实最后不管汉中百姓选谁,公布的结果肯定是晋王府获胜。
哪怕就算不弄虚作假,就算公正投票,只要一个州的百姓不同意晋军撤离,那郭宋也有理由在这个州继续驻军,这实际上是一个陷阱。
张彧不敢表态,又连忙道:“殿下请继续说!”
“我提第二个方案,就是汉中税制继续保持不变,取消架间税、布税、茶酒税、降低商税、户税、田税,将盐价售价统一为每斗一百三十文,只要成都答应汉中目前税制不变,保证百姓的利益不再受到损害,那我就把汉中悉数交还,只象征性的在洋县保留数百军队,保证子午谷不受匪患侵害。
但如果朝廷出尔反尔,又重新收取重税,那我就视同朝廷毁约,我将重新占领汉中,不会有任何谈判余地了。”
这个方案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一旦对方答应了这个条件,他们的统治基础就崩了,这就叫‘不患寡,患不均’,同样朝廷的领地,凭什么汉中超低税赋,成都却要承受残酷的剥削?尤其是盐价,可以给汉中低盐价,为什么不给成都低盐价。
这个方案首先在北衙就会被否决。
张彧心知肚明,他又道:“请问殿下的第三个方案是?”
“第三个方案比较简单,汉中实行军政分离,军事由晋王府代管,政务交还朝廷,除了梁州外,其他四州的官员继续由朝廷派驻,官员向朝廷负责,但我要成立汉中税务稽查署,防止地方官员擅自破坏目前汉中实施的税制,如果官员破坏税制,我会直接罢免,新官员由我来任命。”
这个方案其实只是说起来好听,军政分开,把政务权和地方官府任免权交还朝廷,但本质上,它还是第二个方案的加强版,甚至还不如第二个方案,本质上还是要保持汉中的税制不变,军队不撤,最重要的梁州也毫不含糊,一点不让步。
这其实只是给了朝廷一块遮羞布,让他们对朝野百姓有所交代。
郭宋抓住了成都税赋沉重这个把柄做文章,样样都谈百姓利益,从百姓的利益考虑,使南唐在道义上落了下风,他对汉中的占领变得正义了。
张彧知道这三个方案都很难,就算朝廷和太后答应其中一条,北衙都不会答应。
他只得点点头,“好吧!我会回去如实告之太后。”
“还有一点!”
郭宋又继续道:“我已经表现出了谈判的诚意,我也希望朝廷拿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