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是我这辈子存在过的唯一的见证与意义了——”
感叹着,尹兰溪满脸卑微的乞求,却也难掩深沉的晦暗与悲哀:
此生,她像一只木偶,牵在了自以为是的父爱母爱里,为自己做主的太少,在意的亲情,还是蓄谋的假象,能记住的快乐,更是寥寥。最后的时光,她太渴望美好,哪怕只是个梦也好。
太过突然,封以漠真得怔愣了下。
片刻后,他才缓缓推开了手臂抓握的小手,垂眸,尹兰溪的脸色也跟着一点点煞白,一点点的冰冻。
手脱开的瞬间,尹兰溪双眸巨瞠,蹙起的眸底全是大写的失望与绝望交加的“难以置信”:
她都要死了,最后的心愿,他都不能成全、还要如此残忍吗?
不!
这是这个世界她付出最多、对她最好、最爱她、几度为她痴狂的男人!她此生唯一值得骄傲的曾经!连这点小小的死前心愿,他都要毁灭、不能满足吗?
收回手,封以漠的嗓音却明显柔和了太多:
“你的遭遇,我很难过!兰溪,如果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即便是关系微微的陌生人,我也会酌情考量,但是现在,我有我的生活,也有我的不得已!抱歉——”意外无处不在,她的意外,如此突然,他为她的半年买单,谁又能料想他的半年为他买单?半年,可以发生很多事!而且,他为她施舍一点时间说得过去,可他没有资格要求别人都为她委屈,梨诺不会理
解的,算理解,她也不一定能接受,算接受了,半年,会改变很多东西。
她不过送了一束花,他也只是碰巧出现在附近,两人已经僵持了这么久,算他再同情她的不幸,也没有信心梨诺会如此大度!
女人的枝节末梢,半点,他都不想再沾,最想要的,他已经拥有了!
这一刻,封以漠的心思是沉重的,毕竟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生命为数不多重度交集过的人,但是,他赌不起,一分一秒都不敢赌!
失去的痛苦,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天不会永远眷顾他!
他同情她,却的确无可奈何!如果她是要钱,他可以考虑,她的要求,他做不到!
两个字,瞬间像是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尹兰溪的泪顿时哗哗地,垂落的拳头也攥得青筋暴跳:“以漠~”
为什么要对她说“抱歉”,为什么又是让人讨厌的这两个字!“我在求你!我都要死了,你都不能给我个机会吗?只是晃眼的时光而已!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不是要你离开她,也没有要你对我怎么样,我只是想跟你保留最后一点美丽的回忆,让我
带着一个虚假的梦笑着离开都不可以吗?”
泣不成声,尹兰溪心底更为澎湃地却是极致的恨意:
对父亲不公的恨意,对生母抛弃的恨意,对养母苦心积虑的恨意,对父母算计的恨意,对生命不公、天无情的恨意!
最后一点点地全都凝聚成了对他无情负心的恨意!
尹兰溪哭得浑身都在发抖,唇瓣阖动了下,封以漠拳头微微攥了下,却始终没有出声: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都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再深再怨的仇恨,也都该随之化为一坯黄土了。
望着眼前曾经心爱、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封以漠说不出对她是种什么心情,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于是,半天,公司门前,两人近乎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未动。
莫言开了车子过来,似乎也是嗅到了些许的异样,没有按喇叭,而是停了半刻后,走了下来:
“封哥——”
“嗯~”
蓦然回神,又看了尹兰溪一眼,想要递手帕的手还是忍住了,封以漠叹了口气:“走吧!”
刚打开车门,背后又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传来:“以漠,你当真这么狠心吗?”
步子一顿,封以漠心思也不禁抽疼了下。微微叹了口气,他却没有回头,而是钻进了车,车门阖起的瞬间,风飘荡而来的像是来自地狱、带着诅咒的幽怨嗓音,沙哑凄厉: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这么对我的,呜呜~”
“你负了我,你们不会幸福的!”
“为什么都这么对我?”
车子缓缓启动,红灯处,莫言才扭头望了望身后:“封哥,你还好吧!”
睁开眸子,封以漠扯了扯嘴角:“她得了肝癌!可能不久于人世!”
“呃?”
着实惊诧了下,莫言倏地转回了身体:真的假的?不会又是这个女人的什么阴谋诡计吧!
一个眼神,封以漠也猜到了他的心思,转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答应!”
不管真的假的,现在的他自私地想要守护自己的幸福!
车子再度开启,莫言的面色也略微凝重了几分。跟在封以漠身边最久,大概没有人他更清楚更能体会他对尹兰溪多年的执念与情感!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孤独而残缺的,尹兰溪曾经让他感受到了完整,也差一点完整。她对他的意义,甚至不亚于跟他有
血缘的至亲。
简梨诺的出现,才是他没有料到的!当然,此时此刻,他的心也更倾向于他的选择。对尹兰溪,除了叹息,他也无话可说。
一路将他送回了家,莫言才道:
“封哥,你不是菩萨,不能普度众生。虽然她走到今天,的确令人唏嘘。可是今日的结局,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