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柱带着浩瀚之威,以沛不可当之势落下,所过之处,那炽烈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的嗤嗤作响。
似乎在这雷柱之下,一切都将泯灭,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当今世上只怕唯有青云门的掌教道玄,以诛仙剑阵之威方可与之稍作抗衡。
然而,这雷柱之下的白衣女子却根本没有畏惧之意。
她悬于高空,双眸中漆黑如墨,看不见丝毫灵动之色,有的只是那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恨意。
“天..该...死!”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很是生涩,断断续续的。
但其中那蕴含的戾气却是极为的恐怖。
那戾气化作了无边的黑雾扩散四方,就连那通天彻地的雷柱被这黑雾笼罩后都隐隐有些扭曲。
雷柱轰鸣间,不管不顾的强行破开了黑雾,要将那白衣女子化为灰烬。
好似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酷烈的毁灭之力。
因为,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这时,白衣女子却突然仰头望天,双臂展开,做拥抱状。
她是要拥抱这雷霆?还是拥抱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浩瀚天穹?
没有人知道。
只是,下一刻,那即将落在她身上的恐怖雷柱,那几乎不可阻挡的浩瀚天威停在了半空。
被她那周身绽放的金黑红三色光辉化作的光罩挡下了。
那光罩如同蝉翼一般单薄,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雷柱却进不得分毫。
方谦看着这一幕心神震动,忍不住低语道:“佛,魔,鬼,三道合一,好惊人的力量!”
而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方谦此时已经没有寻宝的想法,他觉得活着就已经很好。
天穹之上,那白衣女子站在水晶棺上,她怔怔的看着天,丝毫没有战胜了上天的喜悦,反而不知为何,满面的悲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悲伤,只是忽然觉得似乎有一个对她无比重要的人,在刚刚彻底的离开了她。
她想哭,却不知道什么是哭,她也根本哭不出来,强烈的情绪在心间翻涌不息,让她漆黑的双眸都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丝灵性。
但很快又逐渐被那越来越深的黑暗所吞没。
在此之前,她忽然间回眸望了方谦一眼。
这一瞬间,方谦体内的天书法力疯狂的跳动了起来,他的心神也在这一眼中被彻底吞没。
无边的黑暗将他笼罩,让他在这一瞬间忘却了一切。
这黑暗是如此的深邃,如此的,孤寂,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黑暗中才终于生出了第一副画卷。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男孩的父母被山匪所杀,他虽然在父母的努力下勉强逃得性命,却也只能沦为了一个乞丐,但他偏偏从不乞讨,所以他很快就要死了。
然后,他遇见了她。
她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耳畔挂着一朵梨花,极为好看,看着十指不沾春水,却偏生的十分善良。
她救了他,将他带回府邸,一同玩乐,一同学习,直到他被一位游方僧人收入门下。
这一去就是十年。
他学艺归来,第一件事就是寻到当年的那伙山匪,报了仇。
这是他十年的执念,执念放下,修为顿时开始突飞猛进。
后来,他找到了她,故人重遇,二人都很开心,他念经修佛,她抚琴奏乐,时间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匆忙。
直到有一日,她要嫁人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敢反抗,但她偏偏内心却抱着某些希冀,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沉默了半晌,犹豫,挣扎,最后平静,微笑,祝福。
于是,她也沉默了半晌,然后微笑不语。
他走了,去寻他的佛,而她,穿上了大红色的嫁衣,服下了一朵名为刹那芳华的奇花。
她善良而软弱,她不敢反抗父母之命,所以她穿上了嫁衣,坐上了花轿。
但她一颗心早已经交付于他,又如何再嫁他人?
所以,她服下了那朵名为刹那芳华的奇花。
这是一种奇毒,服下了这种毒的人,会在一天的时间内血液慢慢凝固,心脏停止跳动,呼吸不再起伏,最终陷入不生不死,无知无觉的境地。
直到有朝一日,在特定的时间苏醒,然后在一刻钟之后永远的灰飞烟灭。
她很贪心,因为她想再见他一面.......
几十年之后,他成了世上最年轻的菩萨,世人皆称之为活佛。
但他每一年都会在梨花盛开的时候,看着梨花怔怔出神。
他游历天下,终于有一天来到了当年的那一个街角。
那一年,饥寒交迫的他,便是在这里遇见了她。
他站在这里,沉默。
“褚风!”
忽然,有人在唤他,唤他几十年未曾用过的俗家之名。
他霍然转身,于是看见了她。
看见了穿着大红嫁衣,耳畔挂着一朵梨花,一如既往年轻美丽的她。
她微笑着站在原地张开了双手,她没有说话,但她的意思很清晰,她在向他索取一个拥抱。
然而他是世人眼中的活佛,是修为高深的菩萨。
他沉默了半晌,挣扎,犹豫,最后平静,伸手,拥抱。
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在这一刻彼此拥有。
她喜极而泣,他不知所措。
然而,一刻钟的时间真的很快。
时间到了,她什么都没说,平静的推开了他,擦干眼泪,然后微笑着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