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之下的李渊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与部将深刻地分析了当前的关中局势。
“原本长安的十万驻守军,加上二十万关中援军,我们攻取长安会很艰难。
“但如今李靖和刘文静将关中援军拒之潼关外,而东西南北四面的主要郡县皆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是时候对长安实施合围之策了。”
众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决定命运的大战即将打响。
李渊下达命令:“传信给各军,即刻前往长安,待大军汇合,听我号令。”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王庾此刻的心情就跟所有将士的心情一样,激动而又兴奋,还夹带着一丝对未来的忐忑。
“传令下去,明日辰时,大军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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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杨广站在宫中的瞭望台上,保持着眺望的姿势已将近一个时辰。
内侍很担忧,几次举步向前想劝杨广又退了回去。
伫立在一旁的裴虔通与元敏不时地交换眼色,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扰杨广。
直到日头当空,杨广才动了动麻木的腿脚,他依然望着远方,那是洛口的方向。
“洛口....还没夺回来吗?”杨广的声音很缥缈,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
裴虔通心中一凛,与元敏对视了一眼,垂眸回道:“禀陛下,还没有。”
顿了一下,裴虔通又说:“不过陛下不用担忧,山东、河南的援军也已经抵达洛阳城外,如今东都有五十万大军,夺回洛口是迟早的事。”
“五十万大军?”杨广嘴角划过一丝讥诮:“东都原本就有五十万守军,结果在王世充手中,损耗过半。
“如今集六路援军,勉强凑齐了五十万大军,却不知这一次王世充还能为朕留下多少将士。”
裴虔通抬眼看着杨广的背影,不敢接话。
又沉默了一会儿,杨广突然说道:“打了这么久,都没能将李密赶出京畿,看来,王世充不是李密的对手。
“朕想换一个主帅,你们觉得谁合适?”
裴虔通和元敏大惊,临阵换帅可是大忌。
元敏急忙劝道:“陛下,不可。如今朝廷没有比王世充更厉害的大将了,何况临阵换帅,军心必然动摇,这无异于给李密可乘之机。
“虽然王世充没能夺回洛口仓和回洛仓,但能将王世充拒之洛阳之外,这已经是莫大的功劳了。”
裴虔通接着元敏的话说:“没错,陛下,这个时候,不能换主帅,也不宜责难王世充。
“陛下应该对王世充多加安抚,给他信心,也给将士们信心。
“万众一心,方能打败外敌。”
损失了他三十万的将士,居然还是莫大的功劳?
呵——
不能问责,还要安抚?
呵——
杨广不禁冷笑出声,眸底却浮上了一层浓浓的悲哀,他原以为他做出改变之后,叛乱会消失,百姓会归心,盛世依然是属于他的。
却没想到,有些人天生反骨,为了一己私欲就罔顾天理伦常,罔顾君臣大义,罔顾百姓生死......
既如此,他又何必对他们手下留情?
为了天下苍生,他也要将这些叛贼扫荡干净,还百姓一片安宁....
杨广缓缓转身,望着长安的方向:“长安有什么消息传来?”
不知为何,就在杨广转身的那一刹那,裴虔通觉得杨广不一样了,他之前的愤怒焦虑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下定决心后的释然、平和,以及坚定。
“回禀陛下,前不久屈突通传来消息,他和关中援军被挡在潼关之外,大军日益损耗,恐支撑不了多久,请求朝廷支援。
“而关中其他地方已经被李渊攻陷,长安的消息传不出来。”
裴虔通想了想,“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李渊很有可能已经对长安实施了包围,长安此刻很危险。”
说完之后,裴虔通想请求杨广出兵支援长安,转念一想,朝廷已经无兵可派,便将话吞了下去。
没想到李渊的军队这么强大,居然能抵挡住二十万援军,硬生生地断了长安的救援。
长安啊——
杨广双眼微眯,他已经派了比前世多两倍的兵去援救长安,若是还救不了长安,那他只能放弃了。
不过......东都是不能失陷的。
元敏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太过沉重,便建议杨广:“陛下,您让工匠根据江都离宫仿造的江宫已经竣工,您要去瞧瞧吗?”
内侍却提醒道:“陛下,该用午膳了。”
杨广略过内侍,扭头看向元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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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宫庄重大气,置身其中,会被它的庄严肃穆所感染,总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杨广从前不喜欢洛阳,也不喜欢洛阳皇宫,如今他依然不喜欢这座皇宫,却不得不留在这里,守住洛阳,守住他的天下。
从踏进江宫的第一步起,杨广就仿佛置身于江都离宫之中。
这里的房屋檐廊,雕梁画柱,亭台楼阁,湖泊水榭,花草树木......所有的一切都跟江都的离宫一模一样。既有皇家宫殿的大气,又有江南水乡的婉约,奢华而又不失高雅,富丽而又不失内涵。
杨广眉间的阴郁散去了,脸上的纠结也全然消失了,他单薄紧抿的嘴唇微张,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沿着庑廊缓慢前行,右手轻轻地抚过熟悉而又崭新的柱子,心里头是说不出的轻松和欢喜。
这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