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收回视线,“苏云媗所去的方向是县衙所在,有她在,皂阁宗一时半刻难以顾及我们,那我们就先去关雀客栈。”
老板娘在一块碎石上磕了磕烟斗,一脸无谓淡然。
苏云姣紧紧握住手中“玄水”,一脸如临大敌。
李玄都轻叹一声,当先出了已经成为废墟的佛寺。
此时整座城池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好似深夜,一条条街道更是变得凹凸坑洼不平,就像一条条极长的舌头,踩在上头,脚下绵绵软软,仿佛是走在泥沼之中。
在黑暗之中,弥漫了无数散不开的浓郁雾气,就算是李玄都这等身怀修为之人,也望之不穿,看之不透,倒真像是寻常之人行走夜路。
方才苏云媗一闪而逝的剑光,就像是暗室中的一抹火花,微弱、刺眼、时间极短。
在这些黑雾之中,虽然因为“炼魂阵”已经被破的缘故,黑雾中已经没了亡魂,但是“炼尸阵”还在,其中不乏隐藏着许多活尸之流。
陆夫人道:“所谓‘皂阁三炼’,环环相扣,以‘炼魂阵’抽魂之后,生人仍有生气却无魂魄,‘炼尸阵’自行运转,将躯壳化作活尸,现在‘炼魂阵’被破,城内的百姓暂时还不会化为活尸,至于‘炼神阵’,因为皂阁宗极少动用的缘故,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融汇了前两者之长,乃是极为逆天之举。”
李玄都点了点头,缓步向前踏出一步。
任由重重黑影从四面八方袭杀而来,皆不是他的刀下一合之敌,“冷美人”刀锋上弥散开来的霜白气息,使得周围街道上出现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寒霜。
几名活尸躲闪不及,也被这白色气息沾染,立时凝固不动。
不过陆夫人却是皱起眉头,道:“李公子,切不可如此行事,这样会把周围的活尸全部引来!”
李玄都一笑道:“就是要把它们引来,免得他们再去祸害城中百姓!”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周围响起无数低低嘶吼之声,然后在黑雾中亮起无数红色光点,就好似是无数双眼眸正死死盯着三人。
李玄都丝毫不惧,道:“这些活尸不过是以量取胜,陆师姐,苏师妹,你们两人紧随我身后,杀出一条血路。”
说罢,李玄都也不待两人答应,当先持刀杀出。
陆夫人和苏云姣见状,只能紧随李玄都身后。
此时李玄都不再以剑术对敌,而是用出了胡良的“烈火燎原刀法”,刀法如劫掠之火,大开大合,这等脱胎于沙场的刀法,与同境高手作战,很难占到太大的便宜,可是身陷这种以寡敌众的局面之中,却是再合适不过。
与此同时,在关雀客栈的二楼的外廊上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道人,瞥了眼李玄都等人所在的方向,轻声笑道:“能把‘炼魂阵’破去,着实不简单,当得起‘正道高手’四字,只是你们破去了‘炼魂阵’,还剩下几分余力来闯我这‘炼尸阵’?”
这名看上去很年轻但双手雪白且有尸斑的年轻道人收回视线,望向当空。
在层层黑云之上,有一道极为耀眼的剑光。
他下意识地以食指轻轻敲击栏杆,要是按照他的想法,一开始宗的所有高手一股脑放在一处,以皂阁宗的一宗之力,任你是颜飞卿、苏云媗,谁能挡得住?只可惜宗主的胃口实在太大,两边都想要,想要两边并蒂花开,于是只能两边分兵,结果就是当下这么个境地,宗门大计还未成功,已经被人家破了一座“炼魂阵”,既然“炼魂阵”已破,那么作为“炼魂阵”守阵之人的将臣坛坛主范文成,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大战未启,先折损一员大将,这算什么?有意思吗?
年轻道人轻叹一声,低下头,视线再次望向那三名正道高手,然后轻咦了一声。
只见众多活尸别说阻拦这三人的前行,就是稍稍拖延的作用都没能起到,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刀客,好似秋收时的农人,手里的雪白长刀一挥,便有一片活尸倒地,就像割稻田里的稻子似的。
从年轻道人身后的阴影中走出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人,就像世间其他的中年男子一样,有几分富态模样,因为整年做生意的缘故,即使不笑,也会给人几分脸上带笑之感,可真要笑起来的时候,再仔细观察他的双眼,就会发现两个眼角低低垂着,满是丧气,没有半分笑意。
他就是这座关雀客栈的掌柜,虽然他在平时也会做些无关轻重的小善之事,比如说给化缘的僧人几个馒头,或者是给乞丐一些残羹剩饭,但是关雀客栈之所以能在北芒县城中屹立数百年而不倒,不是因为有德无德,而是因为关雀客栈本就是皂阁宗名下的产业,作为皂阁宗在龙门府的桥头堡,关雀客栈的主要作用是侦探敌情,若是有正道中人想要进入北邙山,多半要经过北芒县城,那么关雀客栈就可以提前为皂阁宗通风报信,使其有所准备。
这位客栈掌柜也随着年轻道人的视线望去,对于这位打赏了自己二十两银子的年轻人,他当然记忆很深,虽然不知道他与苏云媗在客栈中到底谈了什么,但是能让苏云媗屈尊亲自相见之人,来历必定不凡。
如果不是老祖宗这次打定主意非要两边同时开花,其实他是不愿意与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撕破面皮,毕竟江湖凶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到了过江蛟龙,地头蛇强压过江龙这种事情,能不做还是不做为好,就算压住了,也没什么好处,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