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您破费了,班扬女士。”
总是笑口常开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发出爽朗的笑声:“按我们那边的规矩,也该我来请客才是。”
听到自己被称为“班扬”而非是“利昂娜”,有着亚麻色长卷发、以及碧蓝色双眼的女士矜持的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遮掩的很好的喜悦与满足。
被称呼自己的姓氏,可以让她得到满足吗?
安南注视着一切细节,在心底沉默的盘算着。
他身上那股与任何人都能友好相处的、并不作为的恬淡与随和,是从名为“吉兰达伊奥”的先知巫师……或者说,那座得到生命的活化雕塑身上学来的。
它就是安南这一咒缚的原型。
而如今,安南通过林依依的双眼、看到了地下世界另一个人——那个名为尼乌塞尔的男人,脸上那干净而无邪、单纯而又开朗的笑容,并将其很快吸取、学会。
石像无疑是僵硬、甚至坚硬的。
但是“吉兰达伊奥”不同。
那并非是演技,而是活化的大理石魔像所具有的、模仿人类的本性。如同猎豹会追猎、苍鹰会飞翔一样。
于是安南就又有了一副新的表情可以使用了。
脸上同样挂着笑容的利昂娜女士,也感觉自己对这位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很有好感。
——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外地客商打扮。
班扬家并不缺钱。
只是因为那单纯开朗的笑容。
利昂娜当然知道,一位商人不可能有着能够露出这种笑容的灵魂。这一定是他的伪装,或是演技。
但那又如何呢?
她又不是要与对方结婚,了起来,恭敬的向来人致敬。
“……德米特里殿下。”
正是安南的兄长,德米特里·凛冬。
但与安南在两次噩梦中,所见到的这位兄长有些细微的不同。
曾经在梦中的德米特里……是位很有格调、衣着打扮一丝不苟的男人。他的身材匀称、脊背挺拔,纯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际,头上没有一根乱发,身上没有一处污渍,就连指甲缝里都没有脏东西。
但如今的德米特里,却让安南感觉……比起梦中老了不止十岁。
他习惯性紧皱着的眉头,如今已经有了三道深深的皱纹。紧锁着的眉头处皱起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鬼头般的图腾。
他披着一件厚重的霜兽皮大衣,双臂没有穿入袖子中,下面的衬衫紧挽着袖口、一直挽到肘部,嘴上叼着一根非常粗的雪茄。
他的双手依然干净,但白皙而有力的手背上,却已经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许久未见了,利昂娜女士。”
德米特里叼着雪茄,沉声说道。
利昂娜面色却是微微一白。
在凛冬,标准的打招呼的方式,应该是以兄弟姐妹、或是以叔伯侄甥称呼。因为老祖母的存在,凛冬人互相会将对方视为家人——至少在礼节上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这样称呼,就意味着“关系还不到”。
但班扬家与凛冬家却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德米特里殿下好像生气了。
利昂娜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坐在安南右侧的位置,与利昂娜正好呈斜对角。
德米特里双肘倚在扶手上,双手十指交叉、虚虚置于自己腹前。
他轻轻喷出一口薄雾,雪茄的烟气在周围慢慢散开。
“大约有两年没见了吧。
“但你还是把‘班扬’这个词挂在嘴边。”
他轻咬着雪茄尾,声音依然是那样低沉而带有磁性:“看来时光也不能改变什么,不是吗?”
比起五六年前,或许是因为吸烟过多,德米特里的嗓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
德米特里没有继续难为利昂娜。
他只是稍作警告,语气便和缓了下来,看向自己身边的安南——或者说,“吉兰达伊奥”。
“这位是……?”
“吉兰达伊奥,”黑发黑眼的中年人笑着,坐在椅子上微微躬身,向德米特里礼貌问好,“全名是吉兰达伊奥·大卫·布奥纳罗……德米特里殿下。”
听到这个名字,德米特里的瞳孔微微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