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应运叹息道,“吴王辖下十一府之地的孩童,皆可以免费读书,甚至连食宿都是免费的,五年一期,由官府出资。到时成绩优良者,晋学院深造,毕业后入仕。黜落者,由官府统一安排,进入各大工坊做工……竟连女童,都可免费入学,此情此景,自古以来,怕是从未有之。”
李定国愣住了,他能想到的就是,这得花多少银子?
要是自己有那么多银子,会怎么做?
那一定是扩军、强军,然后挥师北上,光复华夏大地。
许久的沉默,二人四目相对,相互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吴争怕是想豢养死士吧?”这就是李定国思忖了很久,得出的结论。
在他看来,耗费如此巨资,想要的也绝对是相衬的。
黄应运摇摇头道:“王爷猜得不对。”
“哦?”
“属下分别去过江南三大学院……恰逢生员们开设讲坛,王爷可知,他们辩论的是什么吗?”
李定国有了些兴趣,道:“应该是北伐……不,吴争豢养他们读书,他们应该在辩论该如何歌功颂德、回报吴争……不会是讨论如何拥立吴争篡权谋国吧?”
“日后的大将军府该如何存续?吴王该不该自立?如果吴王得天下,是该延续内阁制还是集中皇权?”黄应运苦笑道,“最后,生员们还在讨论,吴王发布的政令得失利弊,及吴王与麾下财政司司长莫执念的姻亲关系是否会让莫家日后一手遮天?他们甚至还抨击布政司张国维不作为、老好人人心性和按察司张煌言的严刑峻法……。”
那就是无所不谈了?
李定国惊诧地看着黄应运,这还叫牧民吗,该叫牧官、牧士大夫了吧?
可李定国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渴望,自己当初追随义父起兵,辗转千里的搏杀,不就为了这样的天下吗?
“吴争难道不制止吗?”
黄应运摇头道:“这话属下也亲口问过吴王。”
“他怎么回答?”
“吴王当时笑着说,他们辩论他们的,我干我的,两不相干……只要不造谣生事,说得是事实就行。我若去搭理他们,倒显得重视他们了……这些个读书人,一分能说成千斤重,当没听见就好,管他们作甚?”
李定国愕然,张大的嘴巴久久无法合上。
竟还可以这样?
lún_lǐ、纲常,这些难道都不要了吗?
“这么说来,在江南民间,吴争的威望应该不高吧?”
“不。”黄应运道,“吴王在江南,一呼百应,唯一的反对者,怕只有明室了。属下到杭州府之前,吴王肃清了十一府之地的宗室。”
“都杀了?”李定国震惊地问道。
“没有。说是给了两条路,一是投奔我朝,二是去应天府。”
“可我没听说有宗室来投陛下啊?”
黄应运苦笑道:“辗转数千里地,王爷道宗室那些爷,能吃得了这种苦?他们大多乘船南下,去投延平王。”
李定国脸色一变,叹息道:“如此一来,郑森怕是更具大义,抗衡陛下和朝廷了。”
黄应运打量了一下李定国,终于开口道:“王爷,吴王问过一句话,是让属下转问王爷的。”
“什么话?”
“北伐一旦成功,王爷打算拥立永历还是义兴,亦或者是坐视一场内战暴发?”
李定国沉默了。
好一会,道:“那是以后的事,先收复失地再说。”
黄应运道:“看来吴王猜得没错,他说王爷一定是没想明白将来。”
李定国闻听,有些懊恼,“那他想好了?不会是自立吧?!”
黄应运道:“吴王确实是想好了,他道,真到了那时,如果他自立能够让华夏更强大,他必不推诿,可如果有人比他更合适,他也绝不恋栈。”
“这是什么意思?”
“吴王当时解释,就算北伐成功,大明复兴,可此明也非彼明了。物是人非,何不推倒重来?前明亡国,有亡国的原因,难道真要重复之前的憾事吗?开创一个新的、汉人的大明,让汉族的荣耀洒遍大地……帝位,有能者居之。”
李定国脸色数变,其实他的内心是赞同这话的,追随义父起兵,为得就是造明的反。
黄应运回来之前,他一直在纠结,永历朝不可扶,文武群臣,只顾眼前利益,毫无进取之心,而孙可望挟天子如同禁脔,早已有了取代之心。
这种心灵上的压抑,让李定国有种无所适从的纠结。
义父临终遗命,令他们四兄弟联明抗清。
李定国在之前进见朱由榔,朱由榔拉着他的手,几乎是哽咽着,称赞李定国是永历朝唯一一个忠臣。
几桩事加在一块,让李定国已经很难再有想法,追随孙可望去推翻永历。
这也是历史上,李定国宁可与孙可望刀兵相见,也不背叛永历的原因所在。
然而,此时黄应运转述吴争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反而让李定国眼前一亮,如同一股清新的空气,让心中原本因为满朝文武只顾个人利益而无进取之心而郁闷的结,瞬间化解。
联明抗清,抗清是首要。
只要恢复汉人衣冠,将异族赶出去,至于最后谁当皇帝,有能者居之。
既然朱姓已经不被民众接受、拥戴,那么,在北伐成功之后,不妨换个人来当皇帝。
没错!李定国暗暗道,这话有见地。
黄应运看着李定国沉默着,脸色不停地变幻,还以为李定国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