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此时是真的不知所谓,大权旁落,眼皮子底下,一个礼部侍郎的任免罢黜,他都不知道因由为何,他甚至都不知道钱谦益不在职已经很长时间了,更不知道钱谦益全家被抓。
不过这不重要不是吗?
福临眼下最关心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可以铲除多尔衮,能让自己早日亲政的计策。
“钱爱卿,快讲讲,你当如何铲除多尔衮这恶贼!”
听听,听听,“钱爱卿”三个字,再听听“多尔衮这恶贼”这六个字,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洪、范二人心中苦笑,皇帝是真被多尔衮逼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了。
钱谦益赶紧躬身道:“想要多尔衮兵败,其实非常简单,皇上可以令徐州英亲王阿济格所部大军按兵不动,甚至北退,继续驻守徐州,如此既可以打乱多尔衮的部署,令其独木难支,又可以震慑敌军,防止敌军继续北攻。同时,派人与吴争暗中联络,将多尔衮军力部署告知,并进行和谈……釜底抽薪,如此,皇上便能亲政,与义兴朝划江而治,全力平定西南、西北的构想就能实现。”
福临再次以征询的目光看向洪、范二人。
洪承畴悠悠道:“臣……没有异意。”
范文程欲言又止,他瘪了瘪老嘴,“臣只是担心……一旦摄政王兵败,会引起朝野动荡,由此带来的……。”
钱谦益立即打断道:“范大人此言差矣……皇上日渐长大,此时早已有了执掌朝政的能力,加上有二位大学士身边辅佐,京城,乃至天下安如磐石……正因为皇上仁慈,念及多尔衮是宗室血亲,这才多有忍让,不想此獠得寸进尺、苦苦相逼,才有了今日之困局……皇上,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让沈致远、钱翘恭重掌新军,京城定乱不起来!”
钱谦益此言,先驳后捧,让洪、范二人有了台阶,他们并不真在意多尔衮的死活,恰恰相反,扳倒多尔衮的意愿,其实远比钱谦益更急迫。
之所以不断提出异议,用意无非有三,一是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二是他们明白,清廷这条船若真沉了,没他们的好果子吃,最后就是,他们不想让钱谦益占了上风,这计若真成了,那么钱谦益便会成为皇帝面前又一个新宠。
权力的饼,就这么大,多一个人分,自然二人的份就少了。
可二人心里很清楚,不能再反对下去了,钱谦益的计策,切入并准确命中了皇帝的意愿,这是福临这两年里,最迫不及待想要达成的目标,二人敢继续拦吗?他们本就是汉臣,能得此地位,无非是依附皇权,在皇帝和摄政王之间寻求一种平衡。
原本三方相安无事,可多尔衮太过份了,所有的权力都囊括进他的口袋,这不得不让洪、范等汉臣不断地向福临靠拢,既为自保,也为日后获得权力再分配打下基础。
而真正最关键的一点是,济尔哈朗开口了,“钱大人所献之计老成谋国,实为上策……皇上,臣以为此计可行,至于具体如何安排,皇上与二位大学士细细商榷便是。”
洪、范二人心中豁然开朗,与济尔哈朗引见钱谦益面圣之事一联系起来,答案呼之欲出,那就是说,济尔哈朗与钱谦益早就对此计形成了共识,这才有了今日这场君臣秘密奏对。
也难怪,钱谦益最后谏言,让沈致远、钱翘恭重掌新军。
钱翘恭是谁?
济尔哈朗嫡孙婿,而沈致远虽说之前一直是正职,压钱翘恭一头,可如今多尔衮已经成了靶子,那么沈致远就算重新启用,也无法再任正职,自然,该钱翘恭露脸了。
新军,怕是要落入郑亲王囊中了!
洪承畴、范文程不经意地互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心领神会的意思。
那还拦什么?
扳倒多尔衮是在场人的宿愿,何必纠结于细节,而平白得罪了将要接替多尔衮的郑亲王?
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济尔哈朗,日后也好更“亲密”些。
果然,就在洪、范二人肚里腹语之时,福临点头道:“新军本就是朕下旨组建的亲军……重新启用沈、钱二人,朕不反对,只是……沈致远不可再任新军都铳……让钱翘恭执掌新军吧。另外新军眼下被岳乐带去了盐城……如何召回或者就地驻囤,还须皇伯与二位大学士拟出个章程来。”
济尔哈朗在慢慢躬身应答之际,目光锐利地扫过洪承畴、范文程,“臣谨遵皇上口谕……必尽心竭力,为皇上效力。”
洪承畴、范文程忙一齐躬身应道:“臣等谨遵皇上口谕!”
……。
福临不能多待,宫里他的皇额娘可是千里眼、顺风耳,这次是借探视济尔哈朗,由洪承畴、范文程作陪,太后才允准福临出宫。
这要是时间一久,听到一丝风声,那恐怕洪、范二人得吃瓜落,甚至连累济尔哈朗。
待福临御驾回宫,洪承畴和范文程被福临留了下来,因为许多细节还得细细揣摩、制订,不然,正等多尔衮倒了,北伐军所向披靡、一竿子捅到底,那可不是玩的。
可与之前福临在时不同,四人面面相觑,都沉默起来,谁也不想率先开口。
其实这是一种利益交换,四人皆心知肚明。
福临让二人留下,是商议此策的细节,可四人明白,接下来最须商议的,是利益分配。
济尔哈朗是“老好人”,又是此府主人,他终于打破冷场,呵呵笑着拱手道:“二位大学士,方才在皇上面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