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咱们,还能守得住仪真吗?我之前追随方将军从高邮州到江都,再到仪真,一直在撤退,数战下来,我军的伤亡可不小……。”
“打不过就退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兵挥挥手道,“你要坚信,只要大将军还在,咱们就一定可以再打回去。”
“唔……我晓得了。”听着老兵的这番话,年轻的士兵脸上的神色,有些生动起来。
见新兵被自己几句话说服,老兵也有些高兴起来,问道:“娃儿,你叫什么呀?”
“黄昌平,小名二娃。”
“好名字,你在家排行老二?”
“唔……我上面还有个姐姐。”
“好,好……。”老兵连连说好,可谁也不明白,他说得是哪里好。
黄昌平突然道:“官长,求您一件事。”
“说。”
“你我是同乡……如果我不幸战死了,您能帮我去看望我爹娘,报个信吗?我今日看到各营官长令士兵写遗书了。”
老兵一怔,皱眉道:“谁说你会死?就算真死了……大将军府有你的军籍,自然会去抚恤你爹娘的。你放心,你死不了,如果开战,你就站在我身后……。”
这时,城墙上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地报警声,“敌袭!”
老兵闻声“噌”地起身,往声音来处冲了两步,突然又回头对年轻人道,“这不过就是敌人一次袭扰,常有的事,别怕……跟着我,别傻傻地乱跑。”
……。
这确实是一次袭扰,来犯的敌人也不多,两牛录六百骑兵。
他们甚至没有组织攻城,就在城下举弓仰射。
飞驰的战马,让城头上的守军难以瞄准,其实也根本瞄不准,不,是从没有想过瞄准。
大晚上的,全靠着城墙上为数不多的火把照明,敌暗我明,要瞄准急驰的骑兵射击,这显然是徒劳的。
但敌人射出的箭矢,却是真实存在的,不但快而且准。
对于老兵而言,这也只是小菜一碟,完全可以无视,将背靠在城垛后,安静地等待或者相互聊天就是了。
如果真走了霉运,被“长了眼”的箭矢射中了腿、脚,那也就怨自己倒霉,反正死是死不了的。
如今仪真城中,除了陈胜带来的老兵,还有方国安的军校学生兵,这二者虽说心理素质有偏差,可总还是知道基本的战术的。
但除了这二部分人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刚刚征召的新兵,譬如这个叫黄昌平的新兵。
这些新兵,入伍前后不满三个月,原本一直做为预备队藏在后面的,可从江都攻防战开始,陈胜部和方国安部皆有了不小的损失,这些新兵慢慢补充进去。
这些新兵,入伍后除了学会了射击,和这半个多月来碰巧看到的、听到的之外,再无任何战场见识。
而此时的城墙上,值守的至少有一半,就是黄昌平这样的新兵蛋子。
急促的战马蹄声,敌人“嗷呜”、“嗷呜”的怪叫声,加上这漫天飞舞的箭矢,这些新兵便乱了,心理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四处乱撞,甚至有的直接趴在城墙地上,双手抱头嘶吼着,可这样反而增加了被乱箭射中的概率。
也有的人,疯狂地冲向城垛口,笨拙地扳动击燧,朝城下盲目地射击。
而黄昌平属于后一种,原本藏身于老兵身后的黄昌平,在见到一个如同他表兄一般的新兵,被乱箭射杀的一瞬间,情绪不可阻挡地失控了,他急白着脸,发疯般地冲向垛口,向城下开枪,天知道弹丸射向了何处。
可这毕竟不是连发枪,打一枪就得装填,当黄昌平颤抖的手,开始装填弹药时,他完全忘记了得弯腰藏身在垛墙后装填,这最基本的动作要领。
城墙上的火把,基本是插在垛口周边的,黄昌平的装填动作,将他的上半身,整个地暴露在敌人眼中,几枝肉眼不可见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他时,他在低头装填,手抖得厉害。
一道身影扑向他,抱住了他,然后,急转身。
黄昌平惊诧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这张还不太熟悉的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的脸,渐渐黯淡,他被这张脸的主人,重重地拖倒,“蓬”地砸在地上。
……。
天色亮起之时,敌人退却了。
不是击退,而是主动退却。
敌骑仅仅就是袭扰,没有丝毫的攻城意愿。
或许,他们就想以这种方式,来击垮守军的心理、士气,令守军主动放弃、撤退。
城墙上,守军在救护伤员、搬走死者。
黄昌平跪在尸体前,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麻木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愣愣的眼神,让每个走近的想要搬走尸体的士兵,都不敢、也不忍动手。
一个高大的、军官模样的人走近。
“起来……他已经死了。”
黄昌平僵硬地摇摇头。
“我命你起来!”
这一声吼,让黄昌平下意识地抬头,看着这军官,干涩而艰难地道,“他……他是为我……挡箭,才死的。”
军官眉头一皱,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是老兵,不替你挡箭,也会替别的新兵挡箭,这是咱们沥海卫的传统……。”
黄昌平泪水终于喷涌而出,他嚎哭起来,“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要做的就是日后在战场上,多杀敌人为他报仇,然后,同样为新兵挡箭,而不是在此婆婆妈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