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颙激动地跳将起来,“定是如此……王爷试想,多尔衮宁肯自绝徐州……。”
“本王说了,其非自尽,而是被毙!”
“是,是……可多尔衮明明可逃,却不逃,无疑是自绝生路,这点不容否认。”李颙梗着脖子反瞪起吴争来。
吴争沉默。
李颙继续道:“很显然,这是多尔衮经过深思熟虑的。有道是人死为大,他如果回京被黜甚至被杀,那就代表着再无翻身之日,可战死沙场不同,再狠的政敌恐怕也不会对一个死人落井下石,这样一来,多尔衮反倒成了清廷必追封的英雄、功臣……。”
吴争皱眉道:“可你如何解释,清廷使团前来要本王配合,宣称多尔衮是自尽?”
李颙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这是常理中事,若多尔衮死于吴王之手,那么便是力战而死,而之前凤阳阿济格囤兵不援,随后清廷使团滞留沛县迟迟不往南来,这种见死不救的举动,显然难以隐瞒朝野,如此清廷就陷入被动,多尔衮掌权时久,京城各地皆有其党羽,若他们借此生事引发叛乱,清廷便会岌岌可危……。”
“……反之,若多尔衮是自尽,那清廷就有了说法,既然可选择自尽,便可选择逃离,也就是说多尔衮的死是自取,非形势所迫,那么清廷就没有了见死不救这道义上的过错……。”
听着李颙侃侃而谈,吴争有些被说服了。
“那清廷为何要容忍多尔衮……不,多尔博占据徐州、兖州,甚至青州、登州。”吴争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李颙道:“清廷非自愿,而是被迫。多尔博所领二旗兵力至少在一万人以上,如果清廷派兵争抢兖州,自然会引发大战,这一拼杀下来,不管胜负,折损的都是满八旗,清廷敢吗?”
吴争不由自主地颌首,这分析很精辟。
“多尔衮自然是想到了这些,将重兵囤于兖州,明面上是替清廷阻挡北伐军北上,实际上,多尔衮就是想拥兵自重,在清廷和我朝之间,形成一个独立的势力,从而保证手中权力的更迭。”李颙看着吴争,坚定地做最后陈词。
吴争抿了抿嘴,他确实被说服了,李颙显然还不知道,沈致远的情况,情报的不对称,限制了李颙有更严谨的判断。
可他能从屈指可数的具体现象中,分析出多尔衮的心思筹谋,判断个八九不离十,确实是有本事。
吴争此时已经信了,所以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如果多尔衮真若李颙所判断的,要囤兵于徐州、兖州,甚至青州、登州,建立第三方势力,那么不但沛县必定增援,同时,多尔衮也肯定不会容忍徐州被别人所占。
这个认识,让吴争心“呯呯”急跳,因为一场大战要被自己的判断失误引爆了。
原本吴争已经打算暂时停战,可苏克萨哈、索尼没有让步的意思,这不得不让吴争做出以战促和的决定,同时,与多尔衮的一席谈话,让吴争产生了一个错觉,那就是多尔衮已经放弃徐州,这就使得吴争不用顾及兖州清军增援沛县,而只要顾及南面凤阳府的阿济格部。
所以,吴争不惜与朱存釜利益交换,以助他接掌右营来换取建阳卫、左营的配合牵制阿济格,不使其挥师北上,来掺和此战。
可现在,这个“幻想”被李颙一番分析,无情地击碎了。
那么,眼下最要紧的是——对策!
“李颙,你可有应对之策?”吴争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才问起李颙来,这怕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可李颙终究只是一介书生,了不起也只是个有才、有一定阅历的文人,他无法给予吴争想要的。
李颙摇摇头道:“学生只能按之前向王爷谏言的,劝颖川卫、武平卫反正来牵制阿济格大军,别的怕是……。”
吴争狠狠地一跺脚,这是五年来,自己判断最失准的一次。
事实上,吴争本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将土地拱手于人的?
可多尔衮的死,令吴争大意了,或许,这也是多尔衮为吴争布下的另一个局,要性命布下的局,虽说只是条时日不多的残命,可毕竟是命。
果不其然,吴争被胜利冲昏了头,稍被苏克萨哈、索尼拒绝,就悍然驱逐清使团,下令进攻沛县。
就在这时,送完黄宗羲、顾炎武返回的马士英进来了,他已经在门口听了一会,知道军情紧急。
所以马士英一进来,便直接道:“王爷勿须为发生的事苦恼,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即做出决定,该不该传令撤回那三千将士。”
这话点醒了吴争,也对,军队出发才不到两个时辰,况且北伐军都是火器兵,没有敌骑兵行动迅速,只要派出传令骑兵,就算出发一天,也来得及召回,而南面建阳卫、左营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本就是牵制,而非主动进攻。
可人哪,总是“贪念”过甚,一旦紧急的事情有了转机,便会去想,要是不撤,会不会更有收获?
不仅仅吴争,李颙也这么想。
也是,他原本就想着凭自己所学一鸣惊人,可没想到,挖坑把自己埋进去了,不但哄了黄宗羲、顾炎武,连吴争都被绕里面了。
可想而知,这个局面如果恶化,李颙在吴争心里的份量,不可否认,必定下降。
人嘛,总喜欢一些好运的人待在自己身边,而拒绝带着霉运的人靠近,哪怕是才高八斗之辈。
所以,李颙在听马士英这么一说,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