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尔哈朗听闻目光一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倒是实话。”
“致远从来都说实话。”
“除了假话?”
“是。”沈致远丝毫不觉羞耻地道,“对王爷,致远不说假话……至少在今日此时,致远对王爷说的都是实话。”
“你真与南面吴争无染?”
“通州一战,想必王爷已经耳熟能详,王爷以为致远还能回得去吗?”
济尔哈朗颇有深意地一叹,道:“没看出你小子还真是个狠人!好吧,本王暂且采信你的话……可叔王之称不敢当,本王无意将自己架在炉火上烤。”
沈致远急道:“皇上虽说亲政不远,可终究还无法亲政,朝堂之中,觊觎此位的必然不少,与其引起纷争,不如王爷不遑多让,也算为大清尽忠了。”
济尔哈朗沉思了一会,抬头问道:“阿济格怎么说?”
“英亲王已被致远说服。”
“哦?”济尔哈朗似笑非笑地道,“本王还是低看你了,那……洪、范等人呢?”
沈致远答道:“若王爷应允,致远随后就逐一拜访诸公。”
济尔哈朗看了沈致远很久,话中带着一种隐讳道:“你可知道,有些人虽说可以左右逢源,也可以与你虚于委蛇,甚至可以暗中助你一臂之力……但你真要砸了他们吃饭的锅,怕不会容你。”
沈致远脸色一变,这话让他心中一震,但随后沈致远无所谓地道:“真要如王爷所讲,致远也不惧,与吃饭的锅被砸相比,活着,或许更重要些。”
济尔哈朗目光一缩,突然挥挥手道:“多尔博阻挡北伐军,阿济格阻挡大西、大顺军残部,朝廷阻挡北方各族……你真是好算计啊,也罢,只要你说服洪、范二人,宗室中人本王自会理顺……去吧。”
沈致远脸色一喜,躬身道:“王爷英明……致远告退。”
“且慢。”
“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小子得了天大的便宜,怎么,想说走就走了?”
“这……。”沈致远心中一惊,他感觉自己在济尔哈朗面前就象是个蹲在地上和泥玩的小孩,这种感觉让沈致远害怕。
济尔哈朗斜了沈致远一眼,淡淡道:“转告钱翘恭,他效忠于谁,本王不想管,也管不了了,但他若负了迈密,本王做鬼都不饶他……还有,你小子做事太急功近利,日后要是有难,别指望本王替你擦屁股!”
沈致远呐呐应该是,可心中的震骇是巨大的。
“要是有人能传话给南面就好了……。”济尔哈朗突然侧脸朝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份属应当,这只是国仇,并无私恨……真要有那么一天,切不可赶尽杀绝。”
沈致远脸色开始惊惶起来,他愣愣地看着济尔哈朗那张满是沟壑的老脸。
济尔哈朗突然展颜一笑,目视沈致远道:“让你见笑了……哎,老了,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啧啧,没事,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
沈致远心中惊涛骇浪,却什么话都吐不出来,只能行礼告退。
出门才转过环廊,沈致远就被迈密主仆三人给堵住了。
“郡主她还好吗?”
“好……好着哪。”沈致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有了身孕……在兖州养胎……。”
沈致远想打自己一耳光。
果然,迈密的神色变得凄然,她呐呐道:“真好……恭喜额驸。”
沈致远有些局促地道:“还早呢……。”
“他,还好吗?”
“好,好……呃,我也一个多月未见到他了……你知道的,他去了江那边。”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那儿本就是他的家……。”迈密脸上有两道清泪淌下,“他还能……回来吗?”
“呃……这……我真不知道。”沈致远有种想逃离的冲动。
“定是不会回来了……。”迈密上前一步,看着沈致远的眼睛,“额驸能帮我……给他带个口信吗?”
“这……我做不到,你知道的……我也见不到他,不过你放心,他应该会活得很好……。”
“我自然是放心的,那儿本就是他的家嘛……可我……怕不好活。”
沈致远终于拔腿就逃,哪怕是失礼,哪怕不是他的错,哪怕……他本不需要逃。
……。
武英殿中。
太后,加上君臣三人正在奏对,气氛有些凝重。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与义兴朝的对峙,而是囤兵京畿的英亲王……。”洪承畴有些懊恼,好不容易摆平了多尔衮,不想,又来一个阿济格,这都叫什么事啊?
范文程一副死人脸儿,波澜不惊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英亲王挟兵自重,只要他不动手,任由他去就是了……反倒是西北初定,可经此一战,怕又压不住了。以我之见,不如将大军撤回西安,整固蓄势,以谋后动。”
布木布泰脸色阴暗,“就没有办法挽回了么?先帝呕心沥血创下的基业,就这么拱手于人了么?”
四人之中,恐怕只有小福临心中是欣喜的,多尔衮一死,他亲政的呼声骤起,只要能亲政,福临自觉一定能励精图治,重现他爹的辉煌武功,可谓是自信满满。
至于阿济格和他的军队,在小福临看来,不叫事,还能比多尔衮更猖狂跋扈?再怎么着,自己也不用尊他人为皇父了吧?
福临一本正经、郑重地开口道:“朕……以为范先生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