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是,以李定国的心性,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他受永历知遇之恩,自然以死相报,他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站到吴争这边。
结局就变得非常清楚,北伐功成,各方争位,内战必起,不用怀疑,李定国肯定站在永历这边。
如果换成别人,那吴争可以实力碾压之、消灭之,甚至不带一丝犹豫。
可如果是李定国,抛开数十万大西军不说,就算只有李定国一人,吴争都不忍、不舍、不想兵刃相加。
这与道义无关,只关乎心中那一点火花——“残碑读罢呼雄鬼,生死都从李晋王”。
许多人都不懂吴争的心,黄应运却懂了。
或许是黄应运聪慧过人,亦或许是黄应运以一个旁人的心,去揣摩吴争的心,这是马士英、李颙等做不到的。
正因为懂,黄应运心如刀绞。
自从第一次见吴争时,那发乎内心的一拜,黄应运就视吴争为神。
这与对李定国忠诚不同,一种是立场,一种是……信仰。
对,信仰!对黄应运而言,吴争就是他的信仰!
双方联姻、结盟,这让近不惑之年的黄应运欢呼雀跃。
然而,吴争的直白和坦承,让黄应运浑然不知所措,因为这关乎他的立场,还有他的信仰。
黄应运涩声问道:“殿下心中,难道就不能……与我王转圆的可能吗?就非要刀剑相向、同室操戈吗?难道除了权力和利益,就不能有……别的吗?”
吴争平静地看着黄应运,许久,“先生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吗?”
“不,我知道!”黄应运嘶声呼道,“反清复明……!”
“不。”吴争断然否定道,“你一个偏远南疆的落第秀才,年近不惑,对明有什么情义?多少食君之禄的臣子们,都臣服于现实的龌龊了……你会是个例外吗?”
“我是。”黄应运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我就是。”
“你不是。晋王也不是。”吴争平静地说道,“你们只是为了汉人的血、为了天下汉人不被外族奴役,为了心中那一丝尚未熄灭的火苗……这是你与晋王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的真正原因。其实你太象晋王了,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这份执着,孤很敬佩,虽不能及,但心向往之。可惜的是,正因为这份执着,才是摆在孤面前真正的障碍。”
“为什么?”黄应运痛苦地嘶吼道,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吴争的话,如同一道昊天的光辉,照进他的心里,然后将他的心照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吴争没有说错,反清复明只是一句口号,也仅仅是句口号。
反清是真,复明未必!在天下揭竿而起的明末,有多少人还真正拥护朝廷,复明?这就是个笑话,如同落水之后即将溺亡之时,在身边发现的那根稻草。
人嘛,总喜欢麻痹自己,美丽的谎言说多了,就成了真,然后自己都信了。
可此时,吴争的话,将黄应运原本的伪装剥开,血淋淋的,很痛,痛得黄应运象死一般地难受、痛苦。
吴争慢慢地转过脸,看着屋外漆黑的天空,“汉人已经不能再承受一场百万人厮杀的内战了……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北方的鞑子,你也知道,之前孤与番人联合舰队打了一场大海战。这场海战,孤与郑森……输了,虽然民众都认为赢了,可孤心中明白,确实是输了。”
“输在船不如番人坚固,输出炮不如敌人犀利……输在孤与郑森不能同心同德。”吴争悠悠一叹,“如果有一天敌人挟十万、五十万之众,从海上来,而咱们却在为谁当皇帝打内战,到时崇祯十七年的惨事,又将上演……。”
黄应运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吴王殿下是想一统天下?”
吴争慢慢转脸看着黄应运,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
“若我王不从,殿下作何打算?挡殿下者死吗?”
“有何不可?”
“殿下方才不是说,无意对我王刀兵相加吗?”
吴争仰头道:“这便是孤不能纳李海岳为侧妃的道理。”
“那殿下为何不对我王明说?”黄应运激动起来。
吴争轻叹道:“说了……可晋王认定,孤是在嫌弃他没给嫁妆!”
黄应运惊愕。
“孤想与他做兄弟,可晋王……只想着做孤的岳父……奈何?”
黄应运紧抿着嘴,好半会,咬牙道:“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吴争笑了,“回去告诉晋王,李海岳执意入学堂,欲三年之后,再嫁入吴王府。”
“殿下是要……软禁郡主?”
“不可以吗?”
“那……世子呢?”
“李溥兴,很好。”吴争淡淡地说道,“孤将他调往江北历练历练……相信三年之后,必成大器。”
“三年……三年对于殿下,真能化腐朽为神奇吗?有了这三年,殿下就可以避免各方争位、暴发内战吗?”
吴争长长吁一口气,坚定地道:“如果实力可以改变一切、扫荡一切,那么,三年之后,孤的北伐军,可以在五日之内,到达孤想到达的一切地方……。”
黄应运想了很久,他起身拜倒在吴争脚下,“学生愿助殿下一臂之力……也请殿下承诺,善待我王子女、善待我王。”
吴争伸手搀扶道:“先生是国士,若孤延揽先生,不仅羞辱了晋王,更辱没了先生……这样,请先生受本王一礼。”
黄应运急道:“学生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