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吉翔一听皇帝口气不对,忙否认道:“陛下息怒,原本微臣确实是这么想来着……可微臣第一个找得就是秦王……秦王听了,一口应承下来,说是由他来联络、布置人手,用以鼓动京畿及周边,以清君侧名义发动倒吴……陛下放心,微臣只是说要给吴争一个教训,并未对秦王说起这是陛下的意思。”
朱莲壁轻吁一口气,追问道:“此话当真?”
“微臣就算有十颗脑袋,那也不敢当面欺君啊?”马吉翔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哪还有之前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的威风。
朱莲壁上下打量着,看了马吉翔好久,这让马吉翔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好在朱莲壁没让他等太久,朱莲壁突然展颜一笑,起身搀扶道:“朕心里清楚马爱卿是忠臣,又怎会怪罪爱卿呢……来,快快请起。”
马吉翔千恩万谢起身,“陛下,如今之计,最要紧的是救出秦王……可吴王府戒备森严,且其府中府卫如狼似虎,硬救怕是不行的……要不,陛下派人暗中传话给秦王,令他守口如瓶,要么陛下派人传旨,令吴争将秦王送进宫,至少,秦王是宗室中人,也该由宗正寺审理此案。”
朱莲壁连连点头道:“马爱卿此话有理,不过令锦衣卫夜入吴王府传讯,朕以为不可行,况且一旦失手,反倒是授人以柄……如今看来,也只有传旨要人才是良策。”
“陛下圣明!”
“那就……马爱卿劳烦一趟,去吴王府传朕旨意,救秦王出来。”朱莲壁随意的手一挥,“朕在位一日,就是皇帝,吴争再跋扈,总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抗旨吧?”
马吉翔大喜,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这就出宫,去吴王府要人。”
朱莲壁微微一笑,挥手道:“退下吧。”
……。
马吉翔满心得意地离开武英殿。
在他看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只要朱存机能抗住这一夜,那么,吴争就无法继续追查下去,到最后无非是杀几个“乱民”平愤,而乱民嘛,应天府多得是,尽管杀就是了。
如此一来,马吉翔就可以不冒一丝风险,平白在皇帝面前立下大功,虽说这功劳不彻底,但,只要简在圣心,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
想到这,马吉翔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他出武英门,准备左转穿过右骁门,由内五龙桥出宫。
可就在他出武英门准备左转时,突然发现,他身后一直跟随的内侍不见了。
起初马吉翔以为内侍可能是临时内急,可接着发生的异状,让马吉翔心中大骇。
武英门至右骁门之间,是一条由西转东的甬道,宽仅丈许,两侧墙高二丈有余。
这原本就是宫中防守最严密的城墙,其上有无数暗桩弓弩侍候着。
马吉翔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岂能不明白?
而此时,身后武英门“咯吱”一声紧闭,这让马吉翔顿时惊慌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坏事了,难道,皇帝是要杀人灭口?
这个认识,让马吉翔发疯似的向右骁门跑去,甚至连衣摆都忘记撩起,以至于被衣摆绊到摔个不亦乐乎。
好在甬道不是太长,马吉翔牛喘着粗气,跑到了二门之间的转弯处,他弯着身子,剧烈地喘息着,抬起头时,如同一盆冰水往头淋到了脚。
右骁门同样紧闭着。
这不正常!
马吉翔天未亮进宫,在武英殿耽搁了不少时间奏对,按时间算,此时卯时已过,正是官员进宫公干的时间,虽说今日不是大朝会,可外官进见,内务琐事,这本该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可此时两门突然紧闭……为何?
马吉翔终于意识到了,皇帝是真想杀自己灭口了,可马吉翔还是想不通,明明秦王还未供出自己来,皇帝怎么就不肯再多等一会,哪怕是等秦王吐了口,再灭自己口也不迟啊?
不对,一定是出了别的问题了。
马吉翔冷汗滴下之时,脑子疯转。
应该是小皇帝怕了,他以为秦王被抓,必定会供出自己,而自己一旦落入吴争之手,势必会供出皇帝来……。
马吉翔迅速调转方向,口中大呼着,“别动手……本官有急奏……本官要面圣!”
然而,在马吉翔才跑出一箭之地时,高耸的城墙上,无数个黑影现身,不用想,马吉翔都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他是真急了,放声大喊道:“本官有关乎陛下安危之大事,需要面圣……。”
可这有用吗?
没有!
甚至连下令的声音都没有,在一阵清脆的弓弦之声后,箭矢如蝗“嗡”地披头盖脸的朝马吉翔蜂涌而至。
马吉翔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瞳孔中箭头越来越大之际,他终于醒悟了……从这计策开始之时,皇帝应该已经下了杀自己灭口的决心。
这也就解释了,此时秦王还没吐口,暗杀者已经准备妥当。
马吉翔不由得苦笑起来,八十岁老娘倒繃了三岁孩儿,自己历经四朝,却死在了一个娃儿手中……天意啊!
马吉翔想大呼,想狂笑,然而,他没机会了,如雨的箭矢瞬间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他甚至连一口气都没吐出,直接咽了气,只是一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武英门方向,似乎,是不甘心。
……。
黄道周、王翊与廖仲平率左营将士由洪武门直入皇城。
所带左营人数不多,仅五百人。
可这,一样已经犯了忌讳,为律法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