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个董姓武官道:“城外明军若无火炮相助,以这数万人马恐怕无法对苏州城造成威胁。所以,要胜这场战斗,只须一个字——拖。末将认为集中所有兵力于南门,与敌军打一场消耗战。”
之前那文官带着讥讽道:“董将军信誓旦旦地说,在南门与敌军打一场消耗战,敢问如何消耗啊,是消耗董将军麾下人马呢,还是消耗大学士带来的八旗军呢?还有,万一敌军分兵,从东面攻城,如果按董将军所言,集中大军于南门,到时如何应对,束手就擒吗?”
董姓武将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回答?回答是,就是承认要消耗带来洪承畴的八旗军,那意欲何为?
如果回答不是,好嘛,明日之后的消耗战,就你部去消耗吧,他敢应下吗?
另一名武官助言道:“以末将看来,城外敌军所恃火炮之利,不会弃火炮而分兵,因为转移火炮实在太费劲,而仅仅凭普通士兵,要攻下东面两座城门,非常困难,至少明军无法分兵上万人去东面。所以,末将以为,可往东面二门各派驻三千人,足以应对明军分兵之忧。”
洪承畴微微点头道:“此话有理,准!”
董姓武将冲助言武将微微点头道谢,而冲了那文官狠狠地一瞪。
这些都看在洪承畴眼里,但他不加理会。
他要做的,只是化解城外明军的进攻,赶在多铎攻下绍兴府之前。
这样,平定江南的功劳才不会被多铎、博洛汲取。
而这关键之处在于,在苏州城消耗掉明军的有生力量。
由此,自己才能挥师南下,收复松江、嘉兴、杭州,与多铎隔江平分秋色。
至于这种麾下官员之间的龌龊,洪承畴不想参与、更不想管。
……。
但洪承畴没有料到,城外明军会在第三日攻城时,以如此强悍的方式向他展示明人的血气。
从攻城一开始,在明军冒着矢石接近至城墙、竖起云梯。
这战场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登上云梯的是吴争的死士营。
他们为钱而战,但他们不仅仅是为钱而战。
利益的趋同,让他们悍不畏死。
这很重要。
军心、士气,在于上下一统,利益相符。
任何没有利益做支撑的理想、信仰都是耍流氓。
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都是真理。
只是这个利益,有大有小,有公义,也有私利。
城墙上的守军,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他们依旧用惯用的方式,以箭矢、擂木、石块、金汤、滚油等手段,阻挠着明军登墙。
当第一声炸响后,守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反应,巨大的气浪,吹翻了周边方圆数丈内的任何物体。
而接下去,接连不断地爆炸声,伴随着一朵朵浓烟,从城墙上涌起时,已经无法阻止了。
吴争忍着眼眶中流动的酸意,果断地下令总攻。
南门随即告破。
明军骑兵鱼贯冲进城门,与城内迎面而来的清军交战在一起。
无数的明军从云梯上登上城墙,然后冲下城去,如潮水般涌进每个街道。
城破了吗?
没有!
仅仅是城门告破。
城内的清军,有计划地进行着抵抗。
特别是洪承畴带来的镶黄旗汉军骑兵,战力相当强大,幸亏只有三千之数,否则吴争麾下近六千骑兵,恐怕会一战尽没。
但破城门之后,明军步兵与清军之间的攻防劣势也消失了。
在这场血腥的城内巷战中,比拼得是坚韧和决绝。
吴争不怕。
因为他带这来的是,从嘉定城经过的军队。
那座城池中血战而死的英魂和屈死的百姓冤魂,会激励着将士奋不顾身、悍不畏死。
而洪承畴虽然震惊,但同样不慌乱。
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儒将了,对破城只有惊,绝没有慌。
洪承畴惊得是明军何时具备了如此强悍的战力?
要知道,这可是有三万八千人防御的大城。
城外明军不仅有如此多的火炮,足以压制城墙上己方火炮。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强悍的气性,在洪承畴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这也不多见,除了最初在镇压各地义军时,偶尔有过,其它时候……哎,老了,又想起了当初。
洪承畴迅速下令,清军依据各条街道进行抵抗,同时他将带来的八旗军五千步兵,部署在了府衙南边的衙置。
这一是防备明军万一突进,威胁到府衙行辕。
其二也是为了保护衙署西北方向的府库房安全,这府库可是重中之重啊。
洪承畴有条不紊地布置着,他到现在也不相信,区区数万苟延残喘的明军,真能击败自己。
而事实上,洪承畴的估量没错。
明军确实陷入了苦战。
吴争麾下大军的成份复杂,没有足够的时间整训,作起战来,很难形成统一。
夏完淳麾下二万多人,那更是混杂,所谓义军,顾名思义,就能领会其组成之人的成份。
幸好冲进了城,在这房舍、街道中各自为战,还真符合了这批人马的风格。
这也是能撑下去的主要原因。
否则,可以准确地说,攻入苏州城,就是取死之道。
听起来兵员很多,但遭遇上洪承畴带来的那些鞑子正规军,一万鞑子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何况还有守苏州的驻军。
吴争轻敌了。
在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