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争这个回答,在所有人听起来,确实狂妄得厉害。
多铎身为豫亲王,几与一方诸侯等同。
说难听点,他真要狠厉下心来,天高皇帝远,恐怕连朝廷也约束不了他。
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需要多铎真狠厉下心。
可战争多为国战,并非私仇,丢弃自己的大好前程和显赫地位去报复一人或者数人,这事几乎没有人会干。
哪怕多铎的左脚间接毁于吴争。
面对着堂内一片私语,吴争从容道:“如今清廷与我朝暂时停战,其主力分为三路,一路西进陕甘,一路觊觎四川,另一路南下福建、广东。建虏毕竟人少,就算加上各地降军,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如今福建战场,隆武朝正全力以赴,清廷急令多铎南下增援,这个时候,他有何依仗,拒绝我的要求?”
被吴争这么一说,私语声渐渐平息。
钱肃乐再次追问道:“可若万一多铎就是不应呢,你又做何应对?”
吴争微笑道:“那我就留在平岗山寨,不走了!”
这话说得看似玩笑,但却是让人回味无穷。
至少象钱肃乐等人精,口味出吴争话中,那股强大的自信。
这种自信非久居上位者、非实力强大者不能显现。
对,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我不走了,你得走。
可你走不了,走了绍兴府就是我的了,你敢走吗?
你不敢走,就得来求我走。
既然求我,就得按我的意思办。
我要求不高,只想带走数百人,你同意吗?
这就是吴争简单一句话,所表达出来的真正意思。
如同昨日,吴争下令连杀十余御史、官员,钱肃乐急怒之下,痛骂吴争一般。
事实上,骂不痛,想打,没能力;想拿,做不到;想治罪,我不同意,你能奈我何?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吴争既然站在了武臣之列,就从没有想过再跻身文人。
兵不讲理,理所当然,对内对外,都一样,就得按我的道理来。
钱肃乐不再问了。
张煌言出列道:“敢问靖海候,就算多铎妥协,同意朝廷离开北上,可万一途中变卦,聚兵而攻,如何应对?”
这话问到了正点,吴争心里也在思忖如何解决这个疑难。
世间从来没有过真正信守承诺的。
就象吴争答应三天离开,可现在就要利用多铎的困境,再提出一个额外的要求来。
这已经是失信。
可没有人会去指责吴争的失信,这就是人心善变。
世间没有真正的对错,立场不同,对错有别。
协议、盟约也一样,双方签署协议,并非只为成全一方,如果是这样,这协议就如同一张草纸,屁都不是。
只有双方都有诉求,经过妥协之后达成的协议,那才是牢靠的。
而真正稳妥的协议,它的存续期在于双方签署协议之后的实力变化,一直平衡,协议就一直有效,一旦一方实力上升巨大、或者下降巨大,协议照样说废就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所以,多铎如果翻脸变卦,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这与人品无关,只关乎实力。
也就是说,如果多铎权衡利弊,发现歼灭、擒获这数百名官员及家眷,得到的利益远高于和吴争重新开战的损失,那么多铎不可阻止地会选择围歼。
可问题是,吴争的实力不在平岗山,至少大部分实力不在此,而在杭州以北至应天府区域,鞭长莫及啊。
张煌言见吴争沉默,转向朱媺娖道:“殿下,要化解此困,仅靠平岗山明军兵力,恐怕不够。臣以为须聚集起至少三万人,才能对清军形成震慑,杜绝清军半路变卦,向我朝发动进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问题却更难了。
就算绍兴府全境还在朝廷手中,恐怕一时之间也无法征集到一万多新军,何况现在,至少七成土地已经沦陷,从何处征这一万多兵?
这不是张煌言故意令人难看,他只是将一切的表象撕开,点明了问题的本质,那就是要想多铎不变卦,很简单,用实力说话。
只有以三万兵力,牵制四万清军,那么就算多铎想变卦,也得掂量掂量付出与收获是否成正比。
一时间,所有人陷入沉默。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可所有人都不甘心,难道真要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北上吗?
这可不是明军一部,而是整个朝廷,容不得一丝风险。
真要发生不忍言之事,那朝廷就会被连锅端了,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还不如留在山寨更安全些,毕竟依仗山寨天险,足以再支撑个一年半载的。
朱媺娖慢慢将目光投向吴争,“靖海候可有应对之策?”
吴争为难了。
可看着朱媺娖那种期盼的眼神,吴争又不忍拒绝她。
这个时候,吴争突然心中灵光一闪。
他斟酌了一会,回答道:“回殿下,或许有一应对之策。”
吴争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朱媺娖神色微动,追问道:“靖海候快讲。”
“既然我朝无法在短时间内聚集起足够的人马,那么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这话没一个人听得懂。
好在吴争并不想故作神秘,“此事最坏的结果,就是清军变卦,向我军突然发起进攻。那么,只要我军事先想好应对之策,或许就可解开这个难题。”
“假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