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聚集在杭州的国内、国外商人,之所以聚集于杭州,最大的原因是杭州府现在是除顺天府之外,最安生的地方,战争年代,商人最怕的不是税赋沉重,税赋可以移嫁于购买者身上,他们最怕的战争,这将给商业带来来顶之灾,当然,军火商除外。
其次,清军一旦控制整个绍兴府,没了杭州明军的威胁,那么,以此时在绍兴的四万多清军,足以对沥海和平岗山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马士英建议,就算败,也得与清军战至两败俱伤,至少可以遏制清军的兵锋,僵持下来,也是一种胜利。
这番话令吴争对马士英刮目相看,马士英的话契合了吴争心中下意识的担忧。
但吴争担忧的,不是杭州商业繁荣,也不是绍兴府会被清军彻底控制,他真正担忧的,还是平岗山里的老父亲。
乱世之中,吴争最想保全的就是自己的亲人。
这也是他从嘉定府出来时,在心中立下的誓言。
吴争随即决定,渡海亲自去见方国安。
这让马士英大为意外,他赶紧出言劝阻,甚至后悔得扇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马士英心里非常清楚,他之所以可以在庆泰朝立足,入阁成为五阁臣之一,那全靠吴争,如果吴争有个三长两短,他马士英就是一坨被人嗤之以鼻的臭狗屎。
所以,就算与天塌地陷相比,马士英首先想到的是吴争人身安危。
他甚至拖来莫执念与他一起劝说。
但已经下定决心的吴争,再也听不进别的话。
……。
看着一身清军军服的吴争,方国安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听闻吴争已经派人前来商谈,方国安大为欣喜。
他派人前去迎接,一心以为是吴争派人前来,却不想吴争居然亲自来了。
这让方国安心里生出一丝感激,他知道吴争能来,这代表着复归庆泰朝有了极大的可能。
方国安的恭谨,让吴争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不听马士英、莫执念的劝说,固执渡江来见方国安。
可吴争终究还是担忧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如果真如猜测般,那么吴争等于羊入虎口,靠随身的几个亲卫,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今见了方国安,看着他满脸的欣喜,不象是做作,由此吴争心中大定,就算方国安狮子大开口,自己至少也可以敷衍方国安,以求安然脱身。
吴争谢绝了方国安的设宴款待,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方巡抚投书邀本公前来,现在本公来了,说吧,你究竟想如何?”
吴争的直接反倒让方国安犹豫起来,吴争没有催促,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决定的。
好一会,方国安道:“清廷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我只是一颗可以随意搓揉的弃子,我这么说,你信吗?”
吴争平静地打量着方国安,沉默着。
方国安略带激愤地说道:“元科没了,博洛杀的。”
吴争一愣,方国安叛变之前,他的侄子方元科在方国安麾下任百户,吴争见过几次,只是没有单独说过话,但印象还是有的。
“博洛为何杀令侄?”
“哎……元科性子暴躁,当日我猪油蒙心,降了多铎。之后多铎率军南下,临行前,安置了心腹在军中各个位置,明里我是浙东巡抚兼总兵官,可实际上,仅能辖制我麾下数千旧部。元科气不过,私下想找多铎理论,但多铎岂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于是元科去了博洛帐中,几句话下来,争吵了起来,博洛随即令人驱逐元科。不想那些鞑子势利,见我不被豫亲王多铎重视,便在帐外羞辱元科,元科气盛,抽刀杀了其中一人……哎,也是命啊,这人竟是博洛族远亲,博洛闻讯,立即下令将元科当场斩杀……等我赶到时,元科……元科早已没了气息……呜,都是我一念之差,害了元科。”
方国安边说边哭,泣不成声。
吴争木然地听着,不置一词。
好半晌,方国安收声,恨声道:“多铎得知此事,当着我的面训斥了博洛几句,可随后,便将驻绍兴府大军的指挥权从我手中收了回去,我虽然还挂着总兵官的名,实际上根本无法调动绍兴清军。”
“那时,我就想着要为元科报仇……可独木难支,无法对抗多铎、博洛,亦无颜面对往日同僚,一时间又无合适投名状向朝廷、向殿下和在朝诸公展示我的诚心,只能暂时苟安……不过我从三界派了一队人马,日夜巡逻于始宁镇,虽说做不了什么,可总能免于始宁镇百姓和吴庄不被清军劫掠,希望以此引起你的注意,为我重归大明牵个线,搭个桥。”
吴争心里恍然,自己当初听陈胜说起此事,一直奇怪方国安为何派这么一小队人驻于始宁镇,如今他说出这理由,倒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方国安睁着婆娑泪眼,看着吴争,问道:“我欲重归大明之心,唯天地可鉴,镇国公可否给方某一条生路,方某不求其它,只想为元科报仇,诛杀博洛。”
吴争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如今麾下还有多少人马?”
方国安答道:“当日旧部还在,大约近五千人。”
吴争沉默着,在心中盘算,这么点人,想要攻击金声恒囤于绍兴府的八千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近清军的部署,唯有攻击绍兴府,才能逼得王得仁、柯永盛部回援,以解沥海、平岗山和瓜沥周大虎之危。
看着方国安,吴争问道:“如今绍兴府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