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昺听出了陈凤林话中的弦外之音,其所言的担心损毁仓廪,造成无辜百姓伤亡,在他看来都是托辞。因为他知道说起巷战,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短兵相接、肉搏、残酷。即便是现代著名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和南京保卫战都进行了大规模巷战,攻守双方死伤无数。
因而巷战就是一种添油战术,谁力量大,人多,资源足,谁就能坚持到最后。而古代巷战,城市建筑多,环境复杂,迷宫似的的小巷都给守军很好的藏身之地,逐户和逐街的争夺往往会给进攻方造成很大的损失。且在战斗中士兵和百姓的界限模糊,难以分清敌我,不免造成误伤,或是遭到百姓的袭杀。
另外古代巷战不像今天,有远程武器和坦克、装甲车这样重装武器提供遮护,所以古代士兵即使巷战,也得近身肉搏,且缺乏通讯协调和有效组织,古代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是不怎么高的,取胜主要靠人数优势和阵法。面对大量分散四处的敌军,在兵力并不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仅凭小队士兵争夺,在缺少支援武器的情况下,简直是送人头,还会消耗大量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和基层指挥人员。
而事实上在古代巷战却是很少发生,大多数情况是城门被攻破,守军便会逃离,这是为什么?因为巷战是古代军事统帅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采取的下下策。毕竟一支精良军队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况且巷战还会丢失大量的兵器装备,所以,适度退让,以退为攻亦是一种战术。
且巷战极易受到攻城方的残忍报复,往往就是烧杀抢掠、屠城泄愤。赵昺还记的同样在扬州城,清朝的多铎率军攻打扬州,因守军抵抗强烈,清军伤亡惨重,城破后,下令屠城,短短十天,扬州损失了几十万人口,造成最著名的‘扬州十日’。而忽必烈征襄樊时,襄阳守将吕文焕为了避免城破后被屠城,坚持了六年之后,最终向元军投降。而在樊城,遭到了激烈抵抗,破城后主帅范天顺自杀殉国。统制官牛富在城破之后,仍然率领最后的百余将士顽强抵抗,与敌军进行巷战,渴了,饮血水,继续战斗。最后因为身负重伤,牛富投火自尽。
还有古代建筑多为木结构,在攻城部队无法肃清巷战的守军时,为了确保粮道安全,极端情况下还会焚城,迫使守军撤离。因而除非是极为重要的城市,在战斗中围城部队一般不会把整个城池围死,而是围三缺一会留一个缺口,供守城部队撤离,并瓦解守城部队死守的决心,当然城内的守备部队有活命的机会当然不会硬拼,从而避免巷战。
“你想如何?”陈凤林作为早就投身行伍的老军人,自然也清楚巷战的艰难,如今城池已经被攻破,他自然也不愿意卷入,给自己的部队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赵昺如何不明白其的心思,反声问道。
“劝降!”陈凤林不假思索地道,“陛下,马绍手中无兵,与其退守府衙的不过是身边的亲随和签征的丁壮及一些无处可去的败兵。只要晓之以理,马绍不会玉石俱焚的;而镇南王府中虽由怯薛防守,可尚有镇南王妃和几个王子及一众没有逃出去的女眷。若是王府被攻破,结果是什么,他们心中十分清楚,我们告之厉害,不怕他们不降!”
“嗯,有些道理。你去与他们谈谈吧!”赵昺又点点头道。可心中对劝降马绍其实并不报希望,而镇南王府中人为保全老小却还是有可能的,所以答应其去试试。
“陛下,属下的一班人都是拙嘴笨腮,而那马绍却是伶牙俐齿,实在是劝不动其!”陈凤林讪笑着道。其实他为了面子还是隐瞒了些东西的,马绍率残兵退入府衙后,便紧闭大门,并在院子中堆满了柴草,浇了火油,准备自焚。他想着这一把火要是烧起来,什么东西都剩不下了,自己什么缴获都没有,实在是丢人,便也派人劝降,可都被马绍给骂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让朕去劝降?”赵昺有些好笑道。
“属下岂敢,只是想劳烦王知事一趟!”陈凤林赶紧施礼道。
“王知事早就劝过,其不为所动,即便再去也是无功。附耳过来,朕叫你一个法子,保管能行……”赵昺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其靠近点儿给其出了个主意。
“属下明白了!”听罢,陈凤林笑了,转而又问道,“那王府那边也如法炮制?”
“他们那些人视百姓如蝼蚁,那个法子是不灵的,你得这么说……”赵昺又在其耳边说了几句道。
“是、是,属下这便去!”陈凤林听完眉开眼笑地敬了个礼,转身回城去了……
黄昏时分,扬州城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赵昺已经回到南城外的行营之中,亲卫团及侍卫营撤防,只留辎重团负责协助打扫战场和收容俘虏、救护伤员。而他也才得以休息片刻,得空吃了说不上是哪顿饭。不过饭也吃的并不安生,不断有通讯兵来到行营禀告战况,请示如何处置。
首先退入府衙的马绍接受了议降的建议,他十分清楚当下的形势,扬州守军已经被击溃,严重的伤亡下也不足以再组织起反击。而他手上只有几十名亲随和不及逃走的吏员,另外就是城破之际随他逃进府衙的四、五百丁壮和残兵,此刻都是惶恐不安,显然也是全无斗志。且尚有一伙人脸色阴阳不定的盯着他,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另外一直称病在家的扬州知府拔都已然在城破后率先投降,并号召旧部停止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