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蒙军大队的到来,防御战骤然升级,战斗从天明一直战至繁星满天,但是还是未能攻破城池,才无奈收兵。而宋军也不轻松,一个旅的兵力几乎全部压上,连辎重团也全部配发了武器协防,并担任城中的警备任务。而知县陈博远也换了戎装,腰中挎剑领着一班官员和衙役指挥乡兵和夫役搬运物资、救护伤员、烧火做饭,安抚百姓,维护治安。
敌军退后,罗大同下令将防御南城的二团换防到北城,替换下一团下城休整,担任预备队。又将由斥候营和亲兵营及辎重团的武装营编成的预备队,接替二团的防务。然后又巡视了一圈,监督两部交接阵地,检查各处的防务和哨位布置,叮嘱要严防敌军夜袭,才下城骑马回衙。
‘嘚嘚……’城中静寂的街道上回响着清脆的马蹄声,而城中除了街口高悬的灯笼,它处也都是漆黑一片,若非偶尔会听到各处哨卡询问的口令声和巡逻队的脚步声,仿佛身处死城一般。
自敌军围城,罗大同就下令实施戒严,每日卯时至辰时允许城中居民出门采买,商铺营业。其余时间各家闭户,各行停业,不准上街。酉时城中不得见烟火,违令者杀无赦。同时在城中桥梁和要道都布置哨卡,安排巡逻队往来巡视,并在制高点布置射手,有违反戒严令者立即拘捕,抵抗者当场击毙。
对于如此苛刻的戒严令,城中商户和百姓自然怨声载道,连知县陈博远也以为没有必要。但是罗大同毫不妥协,因为他还记的当初在琼州时元军大举来攻,那时岛上并不平静,内部人心不稳,外部众俚不服,可谓是内忧外患。而作为行在的府城距海岸不过数十里,敌军上岸一日可至,当时小皇帝一边应敌,一边就下了戒严令,以防激战之时有人通敌作乱,或是聚众闹事,或是里应外合。
没有经历过当年情形的人是无法理解形势的危机,那时罗大同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被选进亲卫营中给小皇帝当侍卫。面对大敌压境,朝中群臣也是人心惶惶,有人建议再次上船出海以避敌锋,有人重提避难占城之时。甚至有人打出与敌议和,接受敕封,以保全皇室,让百姓免遭刀兵,而谁都明白这就是要投降,不过说的冠冕堂皇一些,给自己找点儿脸面。
想想这些朝廷重臣们都心思各异、毫无战心,民间更是流言四起,风传蒙军要屠尽岛上之人。要知道那时琼州一直游离在朝廷的管理边缘,豪族割据,盗匪横行,官府在百姓心中没有什么地位,地方官员都要靠贿赂地方大族和俚酋才能维持名义上的统治。而蒙元方面早就派人与俚族酋长和豪门大户接触,收买地方官员,准备里应外合夺占琼州。
当时只是一个小兵的罗大同无法得知小皇帝是如何在太后和帅府旧臣们的支持下,断然采取全岛戒严的措施,说服朝中重臣一力对敌的详情。但是他体会到了危机之下,那种笼罩在岛上无法明状的惶恐和绝望,以及生死关头的人性的险恶和无耻。而当下情形虽不如彼时危急,但也有相似之处。
在敌我兵力悬殊、困守孤城的情况下,罗大同不敢赌人性本善,他宁愿相信求生本能之下人类所体现出来的本性,谁也无法保证生死之间‘一个好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抛开这些不说,蒙元统治江南近十年,谁敢保证其中有没有受益者仍然不忘旧主,此时会借机助纣为虐,煽动百姓挑动事端,制造混乱,甚至协众做出献城之事。
且蒙元既有南侵之心,肯定会在城中伏下谍探,收集情报,传递信息,伺机开城。而在哪里都不缺趁火打劫者,那些平日好吃懒做的闲汉,盗匪兵痞,也会利用守军和官府无暇多顾之时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所以罗大同也不顾反对,下令实施戒严,并派兵上街警戒,如此即便有事也能迅速弹压。而晚上禁烛火,即可避免发生火灾扰动人心,也能够避免敌人的谍探利用灯火传递信息,防止兵力部署等机密泄露。
“都统,一起用些饭吧!”战事一开始,军、政双方就合署办公,地点就设置在常熟县衙,如此有事便于商议,不必跑来跑去的传递消息。见罗大同进了中堂,知县起身施礼道。
“好啊,我这一天就吃了两个烧饼,还是真饿了!”罗大同一边还礼,一边看看堂中摆着一张大圆桌,上边摆着吃食,旅都虞侯王宣、司马黄凡及常熟县丞、主薄等人正同桌用饭,见他进来也纷纷起身。他压压手让众人不必客气,自己也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马上有仆役给他送上一碗羹汤。他也不客气伸手从盘中抓过一个烧饼,顺手掰开,又夹上两块切好的羊肉,一口咬了半块下去,胡乱嚼了几口便咽了下去,仿佛被噎了一下,赶紧又端起碗吸溜着喝了口羹汤才顺了下去。
“你们怎么不吃,看着我作甚?”罗大同连吃了两个烧饼,羹汤也见了底儿,他再伸手去拿烧饼时,突然发现不仅桌上的众人看着他,连伺候的仆役也愣愣地看着自己,纳闷地问道。
“都统,你尚未洗漱,就这么猛吃,是不是太失礼了!”都虞侯王宣无奈地摇摇头道。
“呵呵,失礼了。”罗大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有些不雅了,看看身上的军装满是硝烟和尘土,还有斑斑血迹,而手上也沾染着什么东西,脏兮兮,不用想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日与同僚在一起,大家都是如此,谁也不会说什么,可桌上还有地方官员自己这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