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本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但宋军营寨的寨墙上已是灯火通明照亮了周围里许的海面,顺流而下的李恒船队暴露无遗,他们将船艉倒转过来,对着宋营逆行而来,借以利用高于船艏的艉楼凭高作战。事先在艉楼上设置高台,立起了射栅,上面布置了弓箭手,当进入射程后立刻开弓放箭,铺天盖地的箭矢如飞蝗扑向宋军水寨,而宋军也不甘示弱凭借着寨墙与敌对射,但根本阻挡不了顺流而下的敌船。
‘砰、砰、砰……’
“怎么啦?”连续碰撞产生的巨响终于惊醒了熟睡中的赵昺,他揉揉眼睛问道。
“陛下,敌军攻击北城,现双方已经接战!”守候在一边的王德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
“哦,打起来了!”赵昺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将毯子向上拉了拉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一直说此战事关大宋存亡,怎么打起来了反倒不当回事了。
“是吗,他们不去忙,到朕这里坐着作甚!”其实赵昺并非不重视,而是太过重视,此前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等待的只是时机。现在战斗刚刚开始,他相信张世杰再笨也不会顶不住一lún_gōng击,再说自己此刻想搀和都搀和不进去,还不如养养精神,这一仗打起来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什么,否则自己这身板还真熬不住,因此并不想起来。
“陛下,还是去见见吧,否则太过失礼了!”王德见陛下还没动的意思,有些着急了催促道。
“好吧,朕去洗漱,让他们稍事来见吧,别吵醒了大白!”赵昺轻手轻脚地起身,恐怕吓到那只睡眼蒙惺的懒猫,下地后还小心的给它盖上了毯子。
赵昺起床后没有出去见人,而是下到自己的卧舱不仅是刷牙、洗脸,还泡了个澡,甚至让人给仔细搓了背。然后让人准备精致的早餐,并赐给了船上的大臣们每人一份,而从此前重新下海后护军就开始大鱼大肉可劲造,跟年还没过完似的,今天更像不过日子似的,再度加餐。吃饱了以后,他又破例喝了碗进贡的燕窝羹,这才又让人重新给自己梳洗,换上了一身短身箭袖戎装,腰上挂上了一柄短剑,靴筒中还藏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王德,朕这身打扮如何,又没有大元帅的样子?”打扮完毕,赵昺在铜镜前照了照,里边的帅小伙儿除了胖点没别的毛病,他转身问道。
“陛……陛下这一换装,真是精神!”王德挤出点笑说道,他今天发现陛下十分反常,平日舍不得吃的的东西吃了,入朝后从未穿过的新衣穿了,好像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似的,这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陛下好像要做什么大事似的。而这事儿似乎是有去无回一般,使得他更加不安。
“是吗?朕也觉得很好看!”赵昺左右转转身子又照了照说道,而他的眼中却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忧郁。其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死亡的威胁就如影相随,使他时时生活在焦虑和紧张之中。虽然他一直避免无奈的死去,可怎么死在脑子中却始终徘徊不去,无时不刻的折磨着他的神经。今天就是历史上的大限之日,死或不死对于他来说都是值得纪念的日子,自己如此就算与从前做一个精彩的告别……
当赵昺重回顶舱的时候,战斗已经全面展开,面对借势掩杀而来的元军,早有准备的宋军立刻开始反击,但也无力阻挡顺流而下的敌船,短暂的对射之后,敌船突入阵中,两军已经是短兵相接,搏杀在一起。眼见守卫北城的殿前军渐渐不支,张世杰立刻令精锐的江淮劲卒前去支援,一番激烈的反击后渐渐稳住了防线。但李恒率军仍猛攻不坠,双方的伤亡也持续的增加。
在李恒发起进攻的同时,张弘范也誓师起锚驶向宋军阵前正南列阵。看旗号正是元军先锋将张弘正率领的前军,在后里许偏西则是中军大队,张弘范的帅旗迎风招展,封堵住了宋军向南突围的通路。此刻元军可以说从三面包围了宋军水寨,看形势南北两路元军都将攻击的侧重点放在了西边,这里正是赵昺帝舟所在之地。而他们若是向西只能上岛躲避,那里同样是死路,最终仍难逃灭亡。
“陛下,如今形势危急,还请待在舱中!”看着打扮的像初啼的小公鸡一般的皇帝,陆秀夫皱着眉说道。
“战斗只是刚刚开始,胜负未分,何来危急!”赵昺看了两边的形势,听取了汇报,笑着说道。
“唉,正如陛下所料,我们已然是四面楚歌,想突围都来不及了!”陆秀夫重重叹口气又说道。
“呵呵,陆相又怎知不是十面埋伏呢!”赵昺依然笑着道。他看看陆秀夫,其虽然强打精神,但依然难免疲惫和憔悴,但眼神中却带着决绝。他知道其精神快被压垮了,一直伴随其的自杀殉国的观念很可能因为战局的突变而转化为行动,自己还是要稳住他,千万不要让其做出傻事。
“陛下以为形势还会发生逆转?”陆秀夫似乎听出陛下的弦外之音,脸上露出丝光彩道。
“战局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没有到最后一刻,任何预言都是妄言,而朕说过这只是开始,陆相又何必悲观呢?”赵昺依然漫无所指地说道,这并不是他不想说,而事实正如他所说,自己有杀手锏,怎又难保张弘范没有暗招儿,大战役被小事件改变结局的例子太多了。
“陛下所言不错,臣不该如此,而应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不到最后绝不言败!”小皇帝的‘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