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世杰便接到太后旨意去参加朝议,这让他心中咯噔一下,昨日太后召见了几位宰执,却拒绝了自己的觐见,而现在又突然召他去参加朝议,事先又未告知所议事项,使他十分不解。但候在一边的小黄门又催的急,张世杰想想昨夜自己已经做好了安排,更衣后带着几名亲随前往御舟。一路行来,他见御舟周围警戒的船只全部换成了淮军战船,领兵的军将也尽是熟面孔便放下心来。
不过,张世杰进入船舱还是怔了一下,只见充作大殿的舱中不仅有朝中的执政,还有尚书省各部的尚书。而按照朝廷制度,大朝会一般只在朔望之日召开,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商议讨论当前国事;朝议是当国家面临重要事情及君王遇到难断之事,由皇帝召集朝中执政、三公九卿召开会议,商谈解决方案,但最终决断权仍归皇帝所有。而有些事情皇帝不会在朝会中提出,而‘下其意’于一定范围的官员,然后再将意见上奏,谓之集议;另外还有尚书省各部尚书议事的会议称为堂议。现在朝中重臣集于一处会商,显然要讨论的事情不一般。
“太后驾到!”众人排班完毕依此站定,执事内侍拉着长声高喊道。
“恭迎太后!”太后坐定,众人面向帘后躬身施礼。
“众爱卿免礼,赐座!”杨太后抬手道。
“谢太后!”众人再度施礼,可张世杰却发现小皇帝并没有出现在朝会上,不免有些奇怪。
“诸位爱卿,善后事宜可处理妥当?”杨太后首先发问道。
“禀太后,各部和军民损失皆以统计完毕,死者已妥善安葬,伤者皆以救治。各部战果也已统计完毕,正在核实之中!”陆秀夫听了起身答道。
“禀太后,此战军民伤亡甚重,陛下查看后以为船中条件恶劣不利修养,且积存的药材已经告罄,一旦有疫病爆发将累及所有军民,因而建议将伤患转到琼州治疗为善!”刘黻起身补充道。
“嗯,此事关系到行朝安危,准奏!”杨太后听了立刻言道,“另一定要做好伤亡军民的抚恤,有功人员也要速速报上予以嘉奖,以安军民之心!”
“禀太后,臣以为将伤患送往琼州安置不妥!”张世杰听了心中暗惊,小皇帝提议将伤患送往琼州看似好心,实则是试探太后和众臣对移驾琼州的反应。若是能成行,下一步一定会再提出此事,自己当然不能让其得逞,盘算已定,他也起身奏道。
“哦,那太傅以为如何处置为善?”稍缓帘后才传出太后的声音,大家都听出太后似有不悦。
“太后,臣以为琼州路途遥远,需数日航程,且那里贫瘠,缺少医药。而广州近在咫尺,那里乃是商贾云集之地,物品丰富,不若趁敌军实力大损之际攻打广州,获得所需。”张世杰答道。
“张太傅,今日有军报传来,鞑子广州守将李恒兵败后业已逃回,其迅速调集了附近州县兵马数万屯于城外,而我军虽胜却已是疲军,攻打有备之敌又有几分胜算?”兵部尚书王道夫起身反问道。
“王尚书,我枢密院为何没有接到军报,反而是你兵部却先行获悉,该不是假报军情吧!”同知枢密院使王德起身冷笑道。
“哼,大战当日一毕,陛下便遣哨船寻找李恒下落,可当时枢密司已经逃的一个人都不剩,陛下只能交予兵部办理,你们不知又有什么奇怪!”王道夫冷哼一声道。枢密院和兵部同是管军,但枢密院侵夺兵部之权甚多,因而两个部门向来是不对眼,见面就掐已成了传统戏码。
“你……”王道夫的话可谓正刺中他们的痛处,王德不由气结,缓了一缓才道,“鞑子逼近中军,我等乃是顾忌太后安危才先行撤退的,怎是逃走!”
“你乃是强辩,军随旗走本是军中常理,难道你等不知。帅船一退,军阵崩乱,若不是陛下竖起皇旗,险使全军崩溃!”王道夫越说越气,愤然道,“禀太后,臣要参同知枢密使王德弃军而逃之罪!”
“臣也附议,太傅身为朝中重臣,军中之首,在战事紧急之时却撞破水寨挟持御舟逃遁,弃陛下安危于不顾,若不惩处何以振军心!”陈仲微也起身奏道。
“太后,臣要参殿前禁军都统苏刘义,其身为一军之帅,却怯战逃离,以致两卫失守,陷朝廷与陛下于险境,理应重处以振朝纲!”礼部尚书徐宗仁也起身奏道。
“启禀太后,太傅乃是挂念太后的安危,抢先离营也是情有可原,绝非弃君而逃,还请太后明断!”参知政事夏士林见众人纷纷弹劾张世杰等人,急忙起身维护道。
“夏知事,你受命在殿前军督战,主将弃军逃走,你理应劝阻,行监军之责。但你非但视而不见,还为其辩解,当以同谋论处,以正法纪!”吏部侍郎赵樵又将矛头对准了夏士林。
“太后,臣忠心侍国,绝无叛心……”夏士林听了也是冷汗直流,转身向太后言道。
“此等奸人怎能居高位,请太后将其治罪!”
“这等人形同叛逆,理应处斩以正风气,震慑宵小!”……
“禀太后,连日间朝中众臣纷纷联名上奏,弹劾太傅张世杰、右相姚良臣、参知政事夏士林,殿前禁军都统苏刘义等人,奏章如雪,应接不暇,请太后御览示下!”正当众人理论之时,陆秀夫起身奏道。
“太傅,你如何解说?”杨太后轻咳两声,众臣立刻噤声,她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