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回家的路!
热水啊,真特么热啊,那是被瓦斯煮开的地下水啊。
原本地下水是很凉的,但是被瞬间加热以后,在水里就形成了多个水温层。
有已经被煮开的水,还有那刚冒出来冰冷的水,接触到皮肤上,一会烫死,一会冰死。
热胀冷缩几次以后,表层皮肤就开裂了,然后在下一层继续这个冷热的循环。
蔡根没有经历过千刀万剐,但是应该和这种感觉不分伯仲,残忍,又无处躲藏,令人绝望。
稍微回忆了一下,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蔡根刚想开口,就见曾铁军一抬手上的雪茄,冲着蔡根一比划。
“你也尝尝,一开始劲挺大,越抽越过瘾,比凤凰赛强,还不用卷烟。
呵呵,我平时都抽凤凰赛,卷烟总是掉沫子。
老婆总嫌我抽的烟埋汰,逼着我戒烟。
在家也只敢在楼道里抽,说对胎儿不好。
但是没办法啊,我戒不了,舍不得买酒喝,只能抽烟解乏了,挖煤太累了。
干完活,抽颗烟,也就不感觉,活着那么累了。”
看似闲唠嗑,扯家常,但是蔡根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节奏不对,不时的慢半拍。
凤凰赛,一种散装旱烟,没有经过任何工艺,碾碎了以后,需要自己用白纸卷着抽。
没有香精,没有配方,纯天然,但是真的不好抽,很呛人。
唯一的优点就是,便宜,非常便宜,比蔡根抽的七块五一盒的烟,还便宜。
以前,蔡根小时候,爷爷奶奶都是抽旱烟的,也就是这种凤凰赛,那么现在还有人抽这个烟吗?
这曾铁军才二十多岁啊,就已经练到这了,蔡根与之相比,简直能算得上奢侈了。
不对啊,矿工收入很高啊,尤其是一线工人,每月在这小城市万把块钱是有的。
因为重体力,着说话不腰疼,只能希望你自己想明白了。”
曾铁军好像也想起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有点小激动,抽烟的频率加快了一些。
听到蔡根的劝解,惨惨的一笑。
“呵呵,我想不明白能咋地,想明白又能咋地,反正都死了。”
一个与你对着说话的人,正视自己是一个死人,蔡根觉得很滑稽,也很离奇,真是不同凡想的经历啊。
“对了,老弟,是你把我和那个老头,拉到你身边的吗?
主动跟我俩共享了你的经历?”
曾铁军被蔡根这么一问,有点意外,好像蔡根这么问,很多余一样。
“原来,你啥也不知道啊?”
“啊,我不知道啊,你以为我知道啊?”
“我以为不以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感受。”
“那我应该知道啥啊?”
曾铁军好像不太习惯这种问答的快节奏,停顿下来。
“你有急事啊?”
蔡根被问楞了,何来此问呢?
“不着急啊,咋了?”
曾铁军看向了那边的一堆厨具,不好意思的一笑。
“爷们儿,我死的时候,还差一小时吃饭,没赶上,瓦斯就爆炸了。
你那边有吃的吗?我想补上那顿。
泡那九个小时,最折磨人的不是疼,是饿,呵呵。”
蔡根听到这个话,心里又是一咯噔,饿着死了,没吃上口饭,太残忍了。
二话不说就往回跑,由于体力没有完全恢复,跑了两步还摔了一跤。
也不顾身上的土,更不顾下盘的透风,蔡根爬起来就跑到了简易厨房。
还好,四十斤的粥桶,里面还有一个疙瘩汤的底,蔡根拿水舀子刮了满满的一瓢,小心翼翼的端给曾铁军。
周围蹲着的伙伴,也有想上来帮忙的,但是都被蔡根眼神给撅回去了。
自己伺候这个老弟,吃碗疙瘩汤,应该的,心里很高兴。
把水舀子递给曾铁军,轮到蔡根不好意思了。
“老弟,现成的只有疙瘩汤了,你要是不嫌弃,凑合喝点。”
曾铁军接过水舀子,手有点微微颤抖,赶紧把雪茄扔掉了。
两只手扶稳,看着里面的疙瘩汤,眼圈就红了。
“爷们儿,这真是太好了。
那天,我老婆给我带的饭,就是疙瘩汤,可惜没吃上。
今天这不只补上一顿饭,还是一样的,真好,呵呵,呵呵,呵...啊...”
曾铁军一开始在笑,幸福的笑,满足的笑,慢慢的,笑容还在,却止不住的流下了眼泪,嚎了起来。
看得蔡根心里又开始抽搐了,真是接受不了这样扎心的画面。
真不知道,再看下去,自己心脏会不会吃不消。
年纪稍微大一点,经历的虽然不算多丰富,但是这人情冷暖,生活不易,确实明白了不少。
看到这样触动心灵的举动,蔡根都会不自觉的产生共情,如果那是自己该又如何?
如果圆圆给自己做了一份疙瘩汤的午饭,还没等吃上,就矿难了,那么自己再面对疙瘩汤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只是稍微的将心比心了一下,蔡根的眼窝子也湿润了。
“兄弟,趁热赶紧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伤胃。”
蔡根尽量把曾铁军当成一个活人,一个普通人去对待,从而减少自己心理上的负担。
那不时抽搐一下的心脏,实在经不起太大的刺激。
万一在这陪着曾铁军一起哭出来,那不太好。
不只是被自己人看到不好,被曾铁军看到也不太好,还以为自己可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