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突厥使臣在宫外叩阙请求觐见……”烛火幽幽,路冉小心地站在十几步开外,低声禀报到。
高纬从奏章中抬起头,却并没有就此搁笔的打算,笔下如飞,“唔,这么快……?”抬起手腕又添了几笔,这才道:“让突厥使臣进来吧……”
路冉皱着眉,道:“可是陛下之前答应过娘娘今夜……”高纬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朕不过晚一些回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吧……?……国事重要。”皇帝都这么说了,路冉也不好再劝,只得退下。
高纬搁下了笔,一只手撑在桌上闭目养神,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一张空白的纸张。“突厥人如此迫不及待,看来一切都在按照朕所规划的那一步发展,突厥人被宝庆的命格给吓住了……”
“三人成虎,果然不假……,不过也多亏了那老和尚,若不是他提议让宝庆带发修行、消灾除厄,也算是给足了说法,要不然朕还真不知道将来怎么圆回去……”
“宝庆的命格被宣扬的如此怪异,朝臣必不容她生长在宫闱里,将来嫁人也是个难题,要洗白可不容易……还好那老和尚想的周全,给朕圆了回去,一举多得……”
高纬其实并没有多把老僧和道士们展现的神神鬼鬼的一套放在眼里,即使他自己就是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物,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世上有神魔鬼怪。
高纬不相信所谓命运,他只相信自己,他要亲手将历史的车轮换轨,亲手改变天下格局,更要亲手葬送宇文氏,就像宇文氏葬送高氏一样,把一切陈旧的、腐朽的肮脏事物全都扫入垃圾堆!
在还未掌控先机之前,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也得趴着。只有不断的在忍耐中积蓄力量,磨砺爪牙,才能翱翔于九天之上。
这个时候,北周与北齐的差距还不算很大,北周真正壮大是在宇文邕在国内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之后,现在的北齐要与北周保持持平,其实是很容易的。但是高纬的野心不止于此。
是,北齐内部的确是矛盾很多,内耗严重,但是北齐的优势是南陈和北周永远也不能比拟的,北齐占据天下精华,土地丰饶,人口极多,北周人口九百余万,南陈则更加不堪,仅仅四百万不到,而北齐,人口总数却超过了北周和南陈的总和,足足两千余万人口!
在这个时候,按照这个人口比例,人口对于土地的开发还远远未达到饱和,幽州营州等荒无人烟的州郡还有大量的沃土可供利用,只要内政清明,减轻赋税,北齐的壮大是可以预期的。
现在的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搞发展,什么战争,派系斗争,都没有国家迅速壮大更加重要,只要国家壮大,高纬自然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行事也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威、权、势他都掌控在手中,就再无人可以拦他!
这个时候,宇文邕还在宇文护手底下装乖孩子,他想要冒头还得有两年……
南朝和大齐结盟,目的就是为了攻下江陵,这个时候,陈顼没有心思来找他的麻烦……
至于突厥,呵,虽然是个不守信用的,随时可能翻脸,高纬也原本就没有指望两国可以和平共处,但这个时候对于突厥显然也是一个重要的阶段。听说木杆正在向西、向东扩张,内部也在打压别的部落,他没有时间……,这是一个天然的机缘!
在高纬正在思考的时候,阿史那库头在内侍的带领下踏进了殿内,双手抚在胸前,恭敬的对高纬行了一礼,“阿史那库头,拜见齐国皇帝陛下……”
高纬对于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表现得和颜悦色,阿史那库头也不磨叽,直接说明了来意,“听闻陛下带宝庆公主去承恩寺占卜,所得卦象也是大凶?”
高纬顿了一下,而后叹道:“却是如此呀,朕也是未曾想到,朕这妹子,命途如此坎坷……”
“那我突厥和大齐之间的联姻……?”阿史那库头有些踌躇
“贵使的意思……想解除与我大齐的联姻?”高纬皱起了眉,蓄满笑意的一对凤眼眯起,忽然之间便有了几分凌厉霸道的味道。
阿史那库头尴尬一笑,道:“我们自然不是这个意思,突厥与贵国结好的诚意有长生天见证!”他指指上天,赌咒发誓道。草原上的民族,轻易不拿神明开玩笑。
高纬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道:“朕还以为大齐和突厥的互市联盟要中断了呢,如此的话,就实在太可惜了……”
阿史那库头的眉毛纠结成了一坨,只听高纬道:“宝庆的运途也实在太坎坷了一点,那些大德高僧说的话,似乎也并非毫无道理……只是,朕现在还有点不愿意相信……”
他幽然一叹,透出无限苦恼,道:“朕那么多弟弟姊妹,封王的封王,招驸马的召驸马,都不跟朕亲近,只有她……唉……她是朕最小的妹子了,说到底,是朕不够关心她……”
阿史那库头心里一登,齐主忽然和他说起这个,还是打定主意要将宝庆远嫁突厥?果然,齐主话锋一转,道:“朕心里,还是希望她可以远嫁突厥,只是现在……?”
阿史那库头赶紧搭话,道:“陛下不如先遣使去见我们大汗,让大汗来做决断!”
“我们突厥也有能人异士,可以为小殿下占卜一番……或可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阿史那库头说到这里也明显不是很有底气,补充道:“若是小殿下的运途实在……”
高纬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