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营,副帅孙瑒几乎在第一时间知晓了西营遭袭的消息。
孙瑒奉大将军之命,把守住渡口营盘,看管钱粮辎重,攻城不比野战,数月以来,他都清闲的很。江陵守军也一直困守城中,足不出门。
清晨,帐中红烛仍然高烧,不过下去一半,烛泪也没有多出多少。便听得前营一片喧哗呼啸之声,孙瑒瞬间变了脸色,按剑而起,出帐疾声大喝:“何故喧哗?难道不知道军法吗?”
几个哨兵急匆匆赶来,急忙施了一个大礼,便道:“将军,西堤火起!大股周军,不下两万,正在抄俺们后路!”
孙瑒大惊,揪住哨兵喝问道:“所言属实否?”
“句句属实……西堤连营火起,烟气熏天,断然不会有错!”
孙瑒急匆匆上了望楼,只见西面河堤之处,烟气升腾,隐约有厮杀之声传来。
听见西边的动静,更有烟火次第从后路渡口处升腾而起。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一些人勃然变色,须知西堤偏远,陆腾若要偷袭,得绕过中军的几个营寨,显然这些都已经被陆腾摆平了,如此速度,简直恐怖!更别提周军只要拐一个道就能直奔这边杀来,西堤方面兵力不过数千,如何抵挡得住陆腾的攻势?
不过陈军营盘当中的士卒,自有森严军法在,营伍当中士卒,不得乱位,不得喧哗奔走。有乱军心者,定斩不饶!所以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营内还是迅速的恢复了秩序,没有将军军令,一兵一卒不得调动,都只是默默的看着身后景象,等待着孙瑒的决断。
倒是剩余的将官们个个着急上火,“不妙,不妙啊!陆腾这老匹夫,一路示弱,退守到江陵城下,我们原本以为他已经破胆,却不料竟还有如此胆色,我们竟然之前都看错了他!”
“听其刀兵之声,陆腾起码抽调了两万士卒,一多半以上的军力,直扑西堤和我们渡口要害之处!一旦叫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萧摩诃勇猛,底下也有数千可战军卒,据寨而守,以弓弩步甲凌之,应该可以坚守一段时间。我们应该速速调派兵马,全军出击,乘此机会与陆腾野战,一举歼灭此獠!”
“萧摩诃撑持得住?那怎么起火了?”一个将官低声喝到,“西堤营寨建造尚未成功,到处都是筛子!陆腾随便找到一个薄弱点就可以杀进去,我看如今这西堤已是失守无疑,我们应当立即下令,坚守营寨,等待大将军驰援!”
也有些乐天派的不以为然,“陆腾抄我军后路,江陵必然空虚,军中现在也有数月之粮,干脆我们就直捣江陵,拿下这城,周梁联军自然崩溃。”
“攻城器械,战守之具,百万箭矢,大半披甲士卒,都在中军,我们拿什么去扑江陵?”
“梁人怀必死之心袭击,虽然凶猛,但是朝不保夕。陆腾也是技穷了,打算学那项羽破釜沉舟,指望咸鱼翻身,我们只要能够守住营寨,稳住局势,梁人的气势受阻,士气就会一泻千里!”
“你这是怕死怯战……”
“闭嘴!”一声断喝打断了他们的议论:“都嚷嚷些什么!你们当行军作战是儿戏不成?再有乱某军心者,某不管你家世如何显赫,定斩不饶!”
孙瑒面色看着还算镇定,临危而有静气,如同给诸将官幕僚吃了一颗定心丸,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压了下来。可事实上孙瑒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他的手指在栏杆之上敲了几下,道:
“陆腾走投无路之下,破釜沉舟来这么一手,你们就慌乱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下来了,看来在某家麾下,实在叫你们的日子太过舒服了,一个个肥头大耳,都忘了战阵上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模样!
“某之所在,营盘坚固,大将军的数万中军就在不远,背后又有黄大都督的数万大军,只要遭遇战祸,援军须臾可至。陆腾残兵两三万,就算是破釜沉舟,决死一战又能如何?”
他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人,下令道:“传命下去,固守营盘,没有本将和大将军传军令,不得调动一兵一卒出寨,违令者尽数斩首,严惩不怠!……派出一队哨骑,观望西堤战况,每两刻钟传报一次,不得延误!”
孙瑒看向西堤方向,那里升起的火头,已经不是一簇,而是十几团烟云腾空,厮杀声震动天地,已经可以想象战况是何等的惨烈,萧摩诃的情况看来十分不妙。
“但愿他能将这西堤给守住。”孙瑒的眼底倒映着烟火,喃喃道。
他哪能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只是如今就算他想救也是无能为力了。
萧摩诃此时正在血水里摔跤,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带着数千战卒固守西堤,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叫周、梁联军冲破了防守?他卸了甲,光着上身,挥舞着长槊,纵横厮杀。酷寒的天气里,浑身上下汗气蒸腾。那里有敌军扑上来他就带着士卒那里冲杀。
“全军后撤!!”眼看着扑上来的敌军越来越多,西堤前营已经如同筛子一般,被捅了无数个窟窿,显见是守不住了,只能步步后退,与敌军鏖战。随着他下令,后续的陈军有条不紊地往后面撤退,那里还有完好的营寨,至于那些失陷突进于敌军阵中的士兵,也已经顾不上了。
他麾下亲卫立即奔向营盘当中挂着巨大前军都部署旗号的望楼,就要发出旗号,西堤营寨乃是连营,传递命令极为便利,这一系列大军营盘顶在最前面的望楼就已经纷纷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