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沙沙。
夜风习习,芦苇荡摇曳生姿的声响在耳边轻轻涌动着,隐隐约约还能够捕捉到密西西比河潺潺流动的细碎水声在月光底下翻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电话另一端传来麦克斯的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的说话节奏因为醇厚温暖的嗓音而增添了些许轻柔,条理清晰的话语以一种客观立场完成分析之后,礼貌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然后等待罗南做出决定。
稍稍地,罗南紧绷的情绪平复缓解了些许,没有了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泄漏马脚的警惕,陷入了沉思之中。
麦克斯非常耐心,并没有打断罗南的思考,如果不是电话听筒里依旧能够感受到平和均匀的呼吸声响,几乎就要以为电话断线了,等待罗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我正在思考。”
“嗯。”麦克斯轻轻回应了一声,没有做出评价,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露出一丝迟疑,“罗南,还有一件事,我自己也不太确定,但我还是认为需要提醒你一下。”
“我和律师朋友讨论过后,我们都认为特拉斯坦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很有可能,这封律师函不是临时撰写的,从遣词造句和条款内容来看,他应该是早有准备的。”
电光火石之间,那些细节碎片就在罗南的脑海之中串联了起来。
一切,早就已经有预兆了。
也许,特拉斯坦早就已经准备放弃一日国王乐队了,但他不甘心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全部付诸流水,于是,特拉斯坦专门安排了这次酒吧巡演,唱片公司的面试不过是诱饵而已,真正的目的就是最后捞一笔。
如果是这样,许多事情就能够得到合理解释了,比如说,无疾而终的面试机会;比如说,彻底被忽略的满月派对;比如说,提前预支的后五场演出费用以及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而他们,却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
“我们真是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呢。”罗南嘴角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无奈地上扬起来——虽然说,这件事情是在他到来之前发生的,和他并没有关系,但罗南依旧能够感受到脑海深处的淡淡苦涩。
麦克斯能够明白罗南心情的微妙变化,遭受背叛与抛弃,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此时却能够在罗南的自嘲之中捕捉到放松下来的情绪,这让麦克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希望罗南能够通过这次事情长大。
但话虽如此,以这样一种承受伤害的方式长大,却是生活最无奈的地方,麦克斯以打趣的口吻表示了安慰,“反正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每次什么烂摊子都是我来收拾,再增加一次,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罗南微微愣了愣,错综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脑海里模糊的想法就这样冲动地说了出口,“谢……谢谢……”
这应该是正确的吧?
还是说,北美文化更喜欢说“我爱你”?想到这里,罗南就打了一个寒颤,无法掩饰自己嫌弃的表情:说不出口,绝对说不出口,太奇怪了!
“知道了。”麦克斯的声音再次从电话另一端传来,还好没有再继续“围堵”罗南,否则他可能真的就要暴露马甲了,“经过这次事情,你们就需要打起警惕来,如果后续事情没有处理好,那家伙可能还会阴魂不散。”
因为麦克斯轻描淡写的处理,罗南很快就摆脱了窘迫,重新找回了镇定,轻轻点了点头,开了一个玩笑,“如果他还敢出来的话,恐怕在张口说话之前,可能就要面对缺胳膊少腿的结果了,他不在意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对此,麦克斯不置可否,回应了一句“你心里有数就好”,而后就转移了话题,“对了,爱丽丝说是专程过去找你,今天或者明天应该就会到了,她和你联系了吗??”
什么?
爱丽丝-库珀(-cooper)?
库珀家一共有三兄妹,麦克斯、罗南和爱丽丝。最年幼的爱丽丝比罗南小三岁,今年二十二岁。
罗南还没有顺利通过麦克斯这一关,紧接着就需要面对更加艰难的关卡?爱丽丝甚至直接找上门来了?
“没有,暂时没有。”罗南的声音又重新紧绷起来,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认认真真回想了一次,却没有在脑海里搜寻到任何记忆,不由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这周。”说完,麦克斯就反应了过来,“她没有告诉你吗?看来,她准备给你一个惊喜。”
虽然依旧有些担心爱丽丝的登场,但罗南却捕捉到麦克斯话语背后的意思,“哈哈,结果被你剧透了吗?”
麦克斯没有发出声音,算是默认了,这让罗南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笑声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落下,罗南就看到道路正对面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手长脚长的匀称比例投射出狭长的倒影,一头修长的浅栗色长发如同丝绸般在奶黄色的路灯下泛着斑斓的光泽,因为轻快活泼的动作而肆意飞扬舞动着,宛若小鹿般的脚步正在乐队座驾周围四处好奇地打探着。
不等罗南反应,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已经顺着风声传送了过来,“罗南呢?”
然后,顺着奥利抬手示意的方向,视线就与罗南的眼睛碰撞在了一起。
“罗南-库珀!”
隔着一条公路,叽叽喳喳的欢快和喜悦就已经随风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