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进门便是一记冷箭,哦,不!是一只茶壶,当头掷来。
沈钺脚步一挪,闪过,并轻轻松松伸手接住了茶壶。
“沈钺,你也好意思啊!到底谁是新郎官儿?我们在这儿忙死忙活的,你倒好,出去就是一整天,见了我妹妹,乐不思蜀了吧?”
书生张口便是斥责,咬着牙,面容很是憔悴,瘦了不少不说,还没有睡够似的,浓浓黑眼圈,头发有些凌乱,衣裳也是皱巴巴的,哪里还有半分之前温润清雅的书生气?一双通红的眼瞪着沈钺,满满的哀怨。
“哟!老大也不叫了,看来,书生你的怨气很深啊!莫不是……吃你妹妹的醋了?”沈钺眨着眼笑望他。
“去你的。”书生的回应是又顺手扔过来一只茶杯,却是累得瘫在炕上,连动弹也懒。
沈钺笑了一通,还是心情甚好,“陛下允了我几日假,从明日开始。明日起,你可以稍稍轻松一些了。”
玩笑归玩笑,他也不是那等没良心的。
“这还差不多。”书生终于高兴了两分,也不挪动了,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明日,我要睡个懒觉,谁也别叫我……”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春风吹绿了柳梢,让三柳街街口漫上轻纱般的柳烟时,腊月二十九也是悄然来到。
这一日,叶家药铺嫁女。
这桩婚事是陛下御赐的,嫁的,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这往后,叶家的大妞儿便是正四品官员家的当家太太了。
虽然说起锦衣卫的名头,大多数的百姓都又是嫌恶又是惊惧,暗地里骂的,也不少。
可叶家大妞儿能嫁作官夫人,多少人说酸话,可心里却不是不羡慕嫉妒。
昨日晒嫁妆时还好,毕竟,叶家的嫁妆也实在算不得丰厚。
这女人的嫁妆便是嫁人后的底气,看热闹的人便说起了风凉话。
齐大非偶。这样的家底,却要嫁作官夫人,未必就有好日子过。
可是等到正日子这一天,来看热闹的人还是将叶家药铺外挤了个沸反盈天。
叶家则是拉了红绸,喜气洋洋。
等到迎亲队伍到时,喜乐喧天,看着一身大红锦袍高坐大马之上,英武不凡的新郎官儿时,四下里唏嘘不断。
这锦衣卫不都是冷面煞神么?这位新郎官儿却笑得有些傻啊……像是怕人不知道他高兴似的。
沈钺却是半点儿不知旁人将他看成了傻子,他也装不出那副深沉冷酷的模样,他实在是高兴,装也装不住。
叶家人丁稀少,只有叶川柏一个年轻小伙儿,如何能拦得住沈钺这一帮子如狼似虎的迎亲队伍?没一会儿便是丢盔弃甲,被敌军长驱直入了。
小小的院子,热闹喧腾。
叶辛夷被叶菘蓝搀扶着到了堂屋里,拜别父母。
只是,主位之上只坐着一个人,另外一张椅子上,则放着一个灵位。
叶辛夷被大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只听得耳边欢声,紧接着,静了静,便有一只手递到了盖头下,视线里,那手被红盖头映得微暗,却还是指节分明,修长有力。
叶辛夷只迟疑了一瞬,便是大大方方将手伸了过去,被那只温暖宽厚的手包裹在掌心时,耳边的鼓噪之声,骤然高扬。
那只手,却始终安定、沉稳地牵着她。
她也很安心。
由着他将她牵着走了几步,见得脚尖处两个蒲团,这才停了步。
“新妇拜别父母,以谢养育之恩。”边上喜娘一声唱礼,叶辛夷被沈钺搀扶着跪了下来。
一只茶碗递到跟前,她双手捧过,恭声奉上,“爹,喝茶。”
“岳父,请喝茶。”边上沈钺亦是恭声奉茶。
叶辛夷手上一轻,茶碗被接过。
片刻后,才听得叶仕安的声音,微微喑哑地响起,“熒出,我家欢欢儿今日起便交给你了。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儿。”
“岳父大人放心!沈钺说过的话,自来算数。”边上男人的嗓音低沉,可语气,却是认真且铿锵。
“欢欢儿!”叶仕安这回转而对叶辛夷说话,一声唤,却停顿了片刻,才低声道,“你且记着,即便嫁了人,爹爹也还是你的爹爹,弟妹也还是你的弟妹,这里是你的家,我们,是你永远的后盾。”
叶辛夷一直没有什么嫁人的真实感,哪怕是当真穿上了嫁衣,哪怕是刚刚跪在这里,将茶奉上的时候。
可,直到此时,听得叶仕安那几句话,她不知为何,便是鼻头一酸。
电光火石间,想起的,尽是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父亲也好,弟妹也好,家也好,亲情也好,这些,在她从前的生命中形同虚设的东西,却不知在何时,以细水长流的姿态浸润了她的整个生命,融入了她的骨血,再难分割。
等到叶辛夷勾着嘴角,点下头去,让她爹放心时,却已是泪流满面。
直到被人背着起了身,她都是晕乎的状态。
背着她的是叶川柏,还是清瘦的少年模样,可肩背却已厚实了许多,能够轻而易举背起她,一路平稳,直到送上了花轿。
喜轿的帘子垂下,帘外,是少年有些别扭,却满满警告的话语,“姐夫!对我阿姐好点儿!否则……我就算打不过你,也定会揍你!”
沈钺低低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叶辛夷听着,心里真是又暖又酸,一阵窸窣声,帘子又被掀起,一张帕子被递到了跟前来,耳边响起沈钺无奈的叹息,“都说哭嫁好,可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