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要黑,叶辛夷等得还不是太着急时,沈钺回了家。
可之后,连着数日,沈钺日日都被召进宫中,每一日,都要夜深才能回转。
终至有一日,彻夜未归。
叶辛夷本就没有睡沉,听得那轻微的声响,便是蓦然睁开眼,从枕上弹坐起来。
正在反手掩门的人动作微微一顿,继而苦笑着往床边走来,“我已经把动作放得够轻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你。”
叶辛夷撩起帘帐看他,目光灼灼,“本就没有睡着。”
沈钺步子一顿,继而笑了起来,往床沿一坐,双眸将她紧盯着,“怎么?担心我啊?”
若换了平常,他只怕就要趁势插科打诨一番逗弄她了,可今日就这么一句之后,那有些刁坏的笑容便是在叶辛夷自始至终沉静的注视下渐渐归于沉寂。
他叹了一声,抬起手,轻轻勾起她腮边的乱发,顺到了耳后,“别担心!暂且没事儿的!”
“情况到底坏到了什么程度?”叶辛夷蹙着眉心,还是问了。
沈钺自然不会瞒她,“汉王带了五万兵马从汉中北上,绕道凤翔,神不知鬼不觉已是快到延安府了。”
“神不知鬼不觉?这怎么可能?”叶辛夷惊了,“难道凤翔府早已与汉王……”
沈钺微微一笑,叶辛夷这样甚少关心政事的妇人都能想到的事儿啊……
“自从咱们这位陛下继位以来,别的事儿没怎么干,这行宫都已经修了两座了。近些年,迷上了修仙向道之事,过一阵儿,说不得就要动土,再修一处道观了。”
“近十年来,天灾不断。江南水患连着闹了三年,沿海一带常年抗倭,反倒是西北方太平了许久。国库的银子摆在那儿,供得起陛下骄奢淫逸,自然就顾及不得别处。”
“据我所知,兵部连着两年的军饷都只得了十之一二。”
“北方屯田已久,基本能够自给自足。虽然拖欠了军饷,倒还不至于落草为寇,或是通敌叛国。可兵士对朝廷不满,这却是必然。”
叶辛夷点了点头,想来,汉王比之乾和帝,更懂得笼络人心。
他能悄无声息拿下一座凤翔府,自然便也可悄无声息拿下下一座府城。
只怕一觉醒来,汉王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
若换了她是乾和帝,只怕就要睡不着觉了。
“方才,陛下龙颜大怒,召了几位阁老和兵部、户部几位堂官商议对策。”
“便有人提议说,下旨给延安和平阳两府,让他们全力阻截叛军。再从南阳、襄阳两府调派府兵增援。”
“可陛下却驳回了。说旨意是要下,延安、平阳两府若不全力阻敌,尽数问罪。只是,南阳、襄阳两府府兵远水救不了近火,且近些年,养尊处优,怕是难敌叛军铁蹄。”
南阳、襄阳居然都是远水了?而且,说是府兵养尊处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那陛下的意思是……”
沈钺摇了摇头,“陛下尚未真正示下。不过,接下来便有人提议了,汉王与陛下到底是手足兄弟,说不得有什么误会,百姓何辜?倒还不如派遣使臣去面见汉王,解开误会……”
这就是求和的意思了?
“不过,陛下没有应。”
只怕也是暂且。
叶辛夷苦笑起来,“沈大人,我这才嫁给你几日?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正好,你我这夫妻尚且有名无实,情分不深,要不,我现在便自请一封休书家去,也省得回头大难临头,太过冤枉?”
这话语间带着调笑的意味,沈钺却当了真一般,叹息一声,竟是转头便躺了下来。
叶辛夷忙往边上避让,双腿却还是被他枕了个正着,她不由得一僵……
“别动!”沈钺皱了皱眉,“我一夜没睡,实在困倦得很,夫人便受累一二,让为夫躺上一躺。”
这痞赖劲儿又上来了。叶辛夷无语,可却到底没有再敢乱动。
过了半晌,腿上的人都是闭着眼,没有动静,呼吸均匀,叶辛夷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他却突然开了口,“若是现在撇清关系,便能换你安生,我哪怕再舍不得,也会割舍。可是,如今看来,你我已是夫妻一体,怕是不能轻易撇清了。”
叶辛夷方才那话本来就只是随口说笑的,哪里当真了?听着这话,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沈钺却是睁开眼来,漆眸含笑望她,“夫人,怕不怕?”
“怕倒是不怕,我只是有些感慨。我才嫁给你,这考验会不会来得太快了些?”
“不过只是小风小浪,夫人自可否极泰来。何况,不是还有为夫吗?”
沈钺一双眼定定望着她,深墨般的眸中,有星辰大海。
“有我在,无论如何会护得你周全。”
之前尚且如此,如今,更不会让她因自己而受到牵连。
有那么一瞬间,叶辛夷几乎要沉溺在那两汪深潭之中,半晌后,才微哑着嗓音道,“知道了。”
两人对视间,沈钺倏忽一笑,“夫人知道了便好。眼下我是真的累了,让我歇一会儿。”说着,便是闭了闭眼,头在她腿上辗转了一下,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和姿势,果真是要长睡的架势。
“欸!等等!”叶辛夷却忙叫道,“你先让我起来。”她可不能陪他在这儿长睡。
沈钺睁开眼来,又望了她片刻,然后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哎呀!看我!我枕着你腿睡,怕是一会儿你都走不了路了。来!”他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