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开的方子说说,不管怎么说,今日人家可是帮了咱们的忙,你可别恩将仇报,把人给吃坏了。”叶仕安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叶辛夷见他精神还好,只脸色有些白,想着伤处定是疼得厉害,与他说说话也好。
便是清了清嗓,“那位……”想到今日那位大人没有穿官服,她若是唤他大人,势必又要解释一番,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那位公子应是不思饮食、胃脘满闷不舒,且有隐痛之症,我给他开了木香、砂仁、陈皮……”
将她开的方子的配伍一一说了,叶仕安听得暗暗点头,“还不错,中规中矩,至少不会吃坏了人。”话里带着笑音儿。
“爹这是在取笑我呢?”叶辛夷不依道。
叶仕安敛了笑,“欢欢儿大有进益,爹只有高兴的,哪里会取笑?只是,爹摔断了腿,怎么也得将养些时日,铺子里歇个几日倒还能看诊,可费大叔那边……”
“爹,您就别操心这些了,铺子里,我和川柏、菘蓝都能帮忙,费大叔那里,我也会照看,您只安心养伤就是。”
叶川柏和叶菘蓝俩也是附和道。
叶仕安叹息着,“也只能如此了。”他伤成这样,不安心又能如何呢?
叶仕安到底有伤,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撑不住了,又过了一会儿,许是药效的缘故,便是睡着了。
叶辛夷确定了他呼吸平稳,这才起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阿姐,这个怎么处置啊?”叶菘蓝端了一个盆子来。
叶辛夷望过去,篮子里放着一件藏蓝素面的男子外袍,只上面,洇了好几团血渍。
袍子的主人在京城有一处小院,典型的四合院儿,不大,但一个单身汉住,足够了。
小院儿的门几乎从来不锁,因为屋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不怕人惦记,更为了某些人能够进出方便。
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几道身影先后跨进院门,走在最前头的牛子却是脚步一刹,夸张地抬手捂住了鼻子。
“哇!什么味道?”
皮猴眼尖,瞧见了檐下安坐的沈钺,也瞧见了他手里端着的碗里,还在蒸腾着袅袅白烟的药汤,却是惊得变了脸色,“老大,您喝药?病了?”还病得很严重,要死了吗?
这么多年了,老大什么时候吃过药?皮猴不得不惊悚了。
就是牛子和书生亦是变了脸色,几个人齐齐拥到了沈钺身边,“老大,你病得很厉害?”
沈钺挑了挑眉,端了那碗药,吹了吹,才喝了一口,皱紧眉,又喝了第二口,眼看着一碗药过了半,才慢悠悠道,“昨日许是喝了些酒,脾胃不太舒服,所以去看了大夫。”
“咦?”牛子惊瞪了牛眼。
“嘎?”皮猴的尖下巴险些掉下来。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书生眼底闪过一道亮光,“你是去那姑娘家看病去了?”姑娘的事儿,是书生帮着查的,昨日发生的事,他自然知道。
“什么姑娘?”牛子和皮猴对望一眼,不明所以,片刻后,陡然反应过来,“是那个姑娘?”
他俩昨日跑没了影儿,错过了好戏,可今日,却从书生口里听说了,所以忙不迭就赶了过来。
三个人,六只眼,齐齐往他望了过来。
沈钺却是安之若素得很,直到慢条斯理将药喝完了,才“嗯”了一声。
这一“嗯”,可不得了,牛子壮硕的身躯跳了丈高,“天爷啊,老大,你这是当真动了春心呐?为啥为啥……以往那么多都瞧不上,今回,怎的就瞧中了?”
牛子好奇,皮猴也好奇,两双眼闪着光,将沈钺盯住。
书生只说老大相中了个小嫂子,怎么相中的,他们俩等不及打探便脚下生烟跑了来,这会儿自然问本人更直接。
“无它。不过动念之时,她刚好摔了下来,然后,我刚好接住了她。”沈钺语调平淡。
皮猴和牛子两个却是听得互看一眼。
他们老大是谁?
那一年,他们俩不长眼,穷得实在没得吃时,见到老大一个人,便拦了他在一个死胡同里,要打劫他。
谁知,他们俩反被揍倒在了地。
当然了,也不是他们俩太弱,实在是几天没有吃饱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哪儿来的力气打架,而且,老大的拳头又太硬,他们打不过也是正常。
只是,还让老大听见了他们肚子咕咕叫,这就有些尴尬了。
打完之后,老大却是说他没钱,不过可以请他们吃饭,问他们想吃什么。
他们俩当时也是被打蒙了,想着要不是这是个傻子,便是他俩被打傻了,牛子便傻里傻气回了一句素面,想吃陈记面摊的素面。
老大又问,多少钱一碗。
牛子答,三文钱一大碗。
老大算了,自言自语道,哦,要九文钱。
然后,便是低头找了找,他脚边上正好躺着一只钱袋,打开一数,正正好,九文,不多也不少。
如果这只是一桩,还可以当成巧合。
可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习惯了老大是个凭实力好运的,否则,他为何能成为锦衣卫最年轻的千户,自然是因为……运气好啊!
旁人追击不及的刺客到了他面前,翘辫子了,他捡个大便宜。
顺手从林子的陷阱里揪起个人来,居然是个皇子。
信鸽迷了路,飞到他手里,不得了,居然捎了个策划谋反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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