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对伏见!陛下发德音、下明诏、以得人之难……”
“下询草茅之陋、其谋之不可谓不广、其求之不可谓不切矣……”
夸一夸陛下总归是没错的,这才是起头的正常操作。
“臣以为,陛下以天锡之资、居表正之位、即位以来、十有六载……”
“孜孜求贤为生民计、日夜念此至熟也、至于数用弗当、虽臣亦疑之然而未敢遽为……”
夸完了,自然是要开始诟病的了。
陛下您大多数都做的蛮对的,就是有些事儿臣还是存疑。
“昔者皋陶之陈谟曰:在知人,文王之任宅俊曰: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
“臣窃观自秦汉以来窃人主之柄,以成天下之祸者举皆才胜德之小人也!又岂特面从而志异哉!”
这就是开始攻讦了,一时间士子们目皆指湛若水。
“……若水虽承白沙先生衣钵,然所学不纯、溺于妄诞、白沙先生后起身来,走到了经筵辩场中央。
先是对着弘治皇帝大礼拜下,起身后对着四方作揖。
“论语·泰伯夫子此‘民可’之句,前句为何?!”
“夫子谓之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若民愚不识字如何‘兴与诗’?!”
那些个士子们也没有想到,湛若水上来就没废话。
直接便开始反驳周醇的观点,而且结合的还是同一篇文。
是啊!不识字,那尼玛兴个屁的成诗啊。
“若民不需知,何以圣人言‘有教无类’?!岂非是自言相悖?!”
这句话堵的就出来,毕竟是他所组织的。
若是他都不敢站出来的话,那谁还敢站出来?!
“我且问既是上智下愚无差圣人怎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耶?!”
看到庄柏寒站出来大声诘问,周醇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歹这算是稳住了,尽管湛若水这炮火实在是比他们想象的要猛烈。
“好~!!湛若水,你且来答!!”
既然有人敢出头了,那些早就勾连在一起的士子们自然是红着眼珠子开始鼓噪了起来。
“匹夫!快快作答!!”
湛若水还没有来得及做表示,眼见萧敬这个时候站出来高声喝道:“不得喧哗!!”
“不得喧哗!!”
下面数千原本保持着沉默的国防军黑甲军卒们,猛然昂首沉喝!
“不得喧哗~哗~哗……”
巨大的经筵辩讲厅内,惊雷般的怒吼让人耳内“嗡嗡~”炸响。
甚至那回声都不住在震着耳膜,一时间这些个士子气势竟是被一夺!
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不敢再言。
现场,竟然是一片寂静……
“陛下!本来经筵辩场,便是解惑之地!士子有惑,如何不能提出?!”
看着下面的士子们似乎要怂了,周醇只能是咬着牙站出来躬身长揖赶紧道。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周醇见弘治皇帝不说话顿时冷汗直冒。
赶紧“噗通~”一声,大礼拜下:“陛下啊!若疑惑不得解,此辩有何意义?!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啊!!”
那些个鸿儒们见状,不由得起身赶紧一并轰然拜下。
“求陛下允学生等解惑!”
下面的士子们这个时候看着鸿儒们带头,顿时胆气壮了起来!
我等可是国朝所养之士,何须怕这面前的丘八?!
再想到这些个军卒们刚才把自己吓的要尿的情形,顿时一股羞恼之感遍布全身。
眼见他们“扑通~扑通~”的跪倒一地,叩首大声道:“求陛下允学生等解惑!!”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似乎微微的笑了笑,对着边上的萧敬点了点头。
“陛下有旨!疑惑当解,但不得喧哗!!”
下面的这些个士子们闻言赶紧磕头:“谢陛下!!”
“论语·阳货圣人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与上智下愚并无冲突。”
湛若水则是依旧是名士风范,昂首沉声道。
“圣人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便是对和‘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性本近,唯习相远。是以当教化之,开启民智!方可‘兴与诗,立于礼,成于乐’!”
便是这个时候,下面又有人说话了。
“莫再狂言!郑司农论语注曾言‘由,从也。言王者设教,务使人从之!’”
“‘若皆知其本末,则愚者或轻而不行’,湛老匹夫莫想要推翻先贤之语乎?!”
郑司农乃郑玄,东汉时儒学家、经学家。
曾入太学攻京氏易、公羊春秋,及三统历、九章算术。
又从张恭祖学古文尚书、周礼和左传等,最后从马融学古文经。
著书百万字、集汉经学之大成者,世称“郑学”。
而他的这句话亦很恶毒!
他的意思是:国家法度,只让老百姓照着做就行,千万不能让老百姓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否则的话,让一些人知晓了内中详情,定会对王法产生轻视之心,从而会变得不再听话。
直白的说,就是他认为就是要“愚民”。
“匹夫湛若水!尔且不闻朱夫子朱子语类曰‘‘不可使知’,尽圣人愚民之意。’么?!”
一声声的叫骂声响起,湛若水试图回应却被这一声声的诘问直接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