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尖叫着往外跑想去喊人,宁慎之却以为她要逃跑,扑上前一把抓住她,死死搂着她,他明明因为疼痛浑身都在发抖,搂着她的双臂却如钢铁般,她根本挣脱不了。
“燕燕别怕,不跑,不跑,我不会叫你偿命的,我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敢叫你偿命的。
燕燕儿,我快死了,你别走,陪我说说话,陪我说说话……”
宁慎之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让她陪他说说话,她不知道平日和她从来不多话的宁慎之为什么在死前会这般执着于让她陪他说话,她被他钳制得无法动弹,惊惧下越发大声的叫了起来。
然而,向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丫鬟侍卫挤满整个王府的摄政王府一片寂静,只余她的尖叫声久久回响,仿若一座死宅。
“燕燕,别喊了,不会有人来的,我已经安排好了,燕燕,陪我说说话,陪我说说话,燕燕儿……”
已经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好了!
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还早就断定了是她下的毒!
这段日子来,却从来没表露出分毫,该如何还是如何!
甚至还能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叫她陪他一起吃腊八粥!
她不知怎的就有些愤怒,在小舅舅的身边,听说他来了,忍不住好奇抬头瞧了他一眼。
只他恶名在外,她没敢多看,只匆匆扫了一眼,记住了大概长相就又忙忙低下头。
当时,她想的是,没想到这位宁郡王生得还挺俊,一点不像放逐庶弟、远嫁庶妹,气死亲生父亲的恶人,也不知道是怎得叫鞑靼人闻风丧胆的。
她那时一心向学,除了谢探微和仇正深,很少为外物所扰,念头刚起就被她放了下去,这位宁郡王如何,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第二次再见他,他一身红袍,成了她的夫君,她除了本能的抬眼看了看他,便不想再瞧他第二眼,满心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谢探微对她说的话。
他说,“音音,宁摄政王当年一举拔除妻族苗家,或有不得不为之的原因,但在拔除苗家后,其妻早逝,又给他留下嫡长子的情况下,他不思旧情,尤要以不贤背夫的罪名休弃她,将其遗骸迁出宁家祖坟,却过于寡恩刻薄。
人死为大,他们多年夫妻,又有一子,就算那位苗氏夫人有天大的过错,他也不该在她死后那般对她,他这般又置自己的长子于何地?
这般寡恩刻薄之人,又岂是良人?”
小舅舅说得对,那般寡恩刻薄之人,又岂是良人?
可在他死的那一刻,在他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她“燕燕儿”,求她原谅他,祈求他们下辈子重新来过时,她忽地就起了个荒唐至极的想法。
也许他刻薄的休掉已经死了的苗静雅,或许是因为他不愿她在苗静雅的牌位前执妾礼?
这个念头刚晃过脑海就被她否决了,她和他在成亲前唯一一次见面就是在小舅舅的及冠礼上,那时候她才十岁!
宁慎之再怎么也不会看上个还梳着鬏鬏的黄毛丫头!
而且,他休掉苗静雅是在三年后,时间上也与他们见面,或是后来的订亲成亲都搭不上边。
那个念头被她抛下后就再也没有想起来,在梦中,她却梦到自己问了出来,搡着宁慎之的领子勒令他不回答,就不许死。
宁慎之望着她笑了笑,好似是在嘲笑她的大胆,然后一口血吐到了她脸上……
仇希音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睡在屏风外软榻上的秀今立即惊觉,起身下床,点亮蜡烛走到仇希音床边撩起帐子,手脚利落地在她后背垫上迎枕,伸手去抚她后背,干巴巴道,“姑娘,都是梦”。
仇希音之前是不许有人守夜的,只她生病以来几乎夜夜噩梦,谢嘉树下了令必得要有人守夜,仇希音只好允了,叫秀今和红萝轮流守夜,今天轮到秀今。
仇希音闭了闭眼,喘息微止,“水”。
秀今忙倒了水来,喂着仇希音喝下,道,“姑娘,歇下吧?”
仇希音疲惫倒上迎枕,摆手,“你去睡,我靠一会”。
秀今向来听话,闻言只得又回了软榻上躺下,只却是不敢就睡的。
仇希音靠了半晌,方觉缓过神来,长长吐了口浊气,披衣下床。
秀今听见动静,忙下榻跑了过去,“姑娘要起身?”
“屋里闷,我出去坐一会”。
仇希音穿了衣裳,用丝带简单束起头发,推门而出。
推开门的瞬间,她似是看到有黑影一闪而过,定睛看去,明月高悬,繁星当空,连一丝风也没有。
他们到凉州已有两个月,五月底的凉州白天已炎热如酷夏,夜间却又寒凉如初春,仇希音刚打开门就不由咳嗽了两声。
秀今忙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上,“姑娘,外头冷,姑娘还没大好,还是进去吧?”
仇希音摇头,“我就在院子里站一会”。
凤府的院子几乎都一个样,院子里栽梧桐,梧桐下摆石桌石椅,其他一无所有,空阔舒朗,好似是要留够地方给凤家的少爷姑娘们留足了空间耍刀弄枪。
仇希音这个院子,约莫是凤夫人得知她要来,临时栽了一片沙漠玫瑰,明明十分艳丽的花儿到了这里只显得古怪且格格不入。
谢探微入了这凤将军府,约莫也会是这个模样吧?
就像当年只知琴棋书画、一心追求画之化境的自己入了摄政王府。
仇希音沉沉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