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仲怀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朱友贞。
蓬头垢面,头发,胡须之上结满了冰碴子,整张脸皴裂的不成了模样,裂开的口子里,红的血肉,黄的脓水,原本风度翩翩的朱友贞,此刻如果被扔在大街之上,盛仲怀绝对认不出他来,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叫花子。
因为这样的叫花子,外面实在是太常见了。
而站在朱友贞身边的,外形模样差不多的,则是曹彬。此刻的他,正搀扶着朱友贞,如果不是曹彬架着朱友贞,只怕朱友贞此刻压根儿就站不住了。
盛仲怀知道,因为朱友贞在潞州兵败之后,被唐军俘虏,然后因为柳如烟痛恨他害死了王夫人,授意人对他百般折磨,后来朱友贞虽然人是救回来了,但身体却再也不复往日强健,一个马上将军,再也不能骑马舞槊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盛仲怀上前一步,抱拳一揖:“三殿下。”
朱友贞呵呵一笑,甩脱了曹彬的手,抱拳还礼道:“仲怀,我这一次可就是逃难来了。我的军队还在秦岭里艰难跋涉,能钻出来多少,我不知道。曹彬带着三百名亲卫一路护着我先行过来,三百人,死了七十六个。”
“三殿下受苦了!”盛仲怀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名将领。
“刺史,护送三殿下出来的两百余亲卫,现在都还停留在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田满仓拱手道。
“三殿下就带了这一点兵马过来?”盛仲怀看着朱友贞道。
朱友贞一笑道:“没办法啊,孙桐林回去跟我说了你的意见之后,我是怕你想得时间太长了又反悔了,所以便立即出发,一路之上抛弃了大军,算是快马加鞭往你这里赶吧。”
盛仲怀一笑:“殿下倒是好胆色,您就不怕现在我翻脸不认人吗?”
曹彬脸色微变,朱友贞却是摇了摇头:“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出路不是吗?如果你真的翻脸了,杀了我,我还能得一个全尸,说不得你还会馈赠我一口上好的棺木,把我好好的下葬,要是留在长安,落在唐军手里,我的脑袋肯定要被砍下来,用石灰,香料等玩意儿做得栩栩如生的送给李泽去把玩,那才真是死无全尸。”
盛仲怀长久地沉默,朱友贞微笑着看着他不说话,一边的曹彬却是紧张得大冬天里浑身冒着汗。他很清楚,如果盛仲怀当真翻脸的话,他与朱友贞两人必然会交待在这里了,别说此刻他筋疲力尽,便是状态正盛,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光是这份胆色和决断,的确是远胜二殿下了。您可能还不知道,此刻二殿下距离我这里,却也不足五十里路了,我们的二殿下,却是带了足足五千精锐过来。”盛仲怀笑道。
“他准备出兵襄阳么?”
“不,他是逼我出兵襄阳,然后顺带着用他这五千精锐,把娘娘抢回去。”盛仲怀冷笑着道。
“大嫂?”朱友贞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盛仲怀点了点头,侧身一让,伸手相请道:“三殿下,请内里说话。”
朱友贞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便向内里走去。曹彬刚刚跨前一步,田满仓却是横身拦在他的面前。
“盛刺史!”曹彬叫道。
盛仲怀还没有说话,朱友贞却是摆手道:“曹彬,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这是去见大嫂,你去,不合适。”
代淑端坐在大堂中央,在她的一左一右,一儿一女也小大人儿一般地坐在椅子上,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叫花子一般的朱友贞,代淑一双大眼也是瞬间凝滞了。
“大嫂!”朱友贞深深地弯腰行了一礼。
“未亡人可不敢当大梁皇帝的礼!”代淑冷冷地道。
朱友贞苦笑一声:“我出现在了这里,自然就不再是大梁皇帝了,盛仲怀应当跟您说过了他的意思,等这里一切都办妥当了,我便会向广州那边上书,去帝号,便请求大唐皇帝封赠。即便还是大梁皇帝,大嫂也是当得起这一礼的。”
“我真想杀了你替你大哥报仇!”代淑咬牙道。
朱友贞叹了一口气:“大嫂,如果不是大哥做出哪等事来,我怎么会杀他?”
代淑哧地一笑:“老三,你不要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一直都在觊觎大梁皇帝的位子,你大哥杀你老子,那也是事出有因。即便没有这回事,你就会放过你大哥吗?”
朱友贞摇头道:“大嫂你这可就错怪我了。如果大哥不做出这等事来,以我当时的实力,还有在朝中的大臣支持,大哥不是我的对手,我也真的不会杀了他。只能说,世事弄人。”
看了一眼代淑,他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代淑有些羞恼,朱友贞的含的意思太复杂了。
“现在你来了,盛仲怀也决定要投靠你,你决定拿我们娘几个怎么办呢?”代淑问道。
朱友贞道:“大嫂这话就见外了。代家,朱家,本来就是世交,现在,代超叔父的这一支已经没有了,代越代叔父已经投降了大唐,如今也已经退了下来,听说是做了一个富家翁。大嫂既然已经嫁到了朱家,自然就是朱家的人。朱友贞不敢说别的,但凡只要我还没有死,我就一定会保护你们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听到朱友贞如是说,代淑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老三,朱家在这场争斗之中,已经输了,盛仲怀跟我说过,即便是你按他所说的去做,只怕也只能迁延时日,他一点也不看好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