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沧赶回到军营的时候,正好是开晚饭的时间点。
唐军是一日三餐制,但他们这支神策军却仍然是一日两餐。
虽然现在长安粮食奇缺,九成九的长安人,每天都靠着喝稀粥渡日,但军队,却仍然保证了基本的食物供给。
只不过一天两顿之中,连早带中的那一顿,是实打实的馒头包子,而晚上,则变成了其它的杂粮而已。
像今天,便是一人两个红薯,外加巴掌大的一块肥猪肉。
红薯对于长期驻扎在关中的这支神策军来说,还是新鲜东西,这种新引进的物种,如今刚刚在北地普及开来,而因为伪梁与大唐的对峙,这种能极大缓解粮食紧张局面的好玩意儿,自然是被严格限制的。他们以前见到的,在他的后头。
“是,不知您是?”
“听说你想去长安县当个捕快?”来人单刀直入,让贺沧有些猝不及防。
“是。”他有些狼狈地点了点头。
“我有一件事,办好了,你就是长安县的副捕头。”来人挥了挥手,徐泫立刻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副任命状,摊在桌子上,赫然正是任命贺沧为长安县副捕头的文书,盖着长安县的鲜红大印。“文书就是徐捕头的手里,办完了这件事,你就可以上任了。”
“不知是什么事情,末将一定去办好。”贺沧顿时觉得干劲十足了。副捕头和普通捕快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在军中鼓动士卒逃跑。”来人一句话,让贺沧顿时傻了。
“这是犯军法的,要杀头的。”好半晌,他才讷讷地道。
来人嘿嘿一笑:“贺沧,你觉得你们这支军队还算是一支军队吗?既然我这么说了,自然就没有问题。不过有一点,这些人逃可以,不准带走武器,只要他们不带走武器,自然不会有人理会他们。”
听到这里,贺沧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是上头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办呢?
看着他迷惑不解的表情,来人哈哈一笑,敲了敲桌子,道:“不瞒你说,我们不想付钱。”
贺沧恍然大悟。
遣散是要给钱的。
逃跑,则是不给钱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起来。
原来他们这支军队在别人眼中,竟然是如此垃圾啊。
“我今天回去,马上鼓动我的麾下逃跑。”他当机立断,其它人自己是顾不得了,先抓住自己的这个副捕头再说。
士卒逃跑,首先便从贺沧的这支小部队中开始了。
然后开始慢慢地向着整支部队漫延。
谣言太吓人了。
谁都不想死。
造反,不敢。
鼓噪威逼长官,长官都找不见人。
只能自己求活路了。
当有了第一批成功地逃跑者之后,这股势头就愈演愈烈了。
他们的逃跑计划,不管是巧妙的,还是拙劣的,都异常成功。
每天晚上,都有人悄悄地摸出军营,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着黑暗的远方遁去。
当然这其中也有区别。
但凡是只带走了自己物品的人,顺利地踏上了他们回家的旅程。
而那些偷偷地带了武器的家伙,则被半途拦截了下来,武器被上缴之后,然后又被一脚踢回到了黑暗之中。
没用上半个月功夫,吴厚这支军队,跑得只剩下了一些光杆子将领了。而这些将领见势不妙,干脆自己也打上包袱,跑了。
因为整支军队就这样散架了,回头上面要是追究起来,他们能讨得了好?虽然到现在他们也明白过来了这些逃跑必然是有缘由的,但如果你想去探寻个结果的话,只怕下场会更惨。
这些神策军士兵,全部都是关中本地人,除了回家,他们无处可去。而在他们的家乡,新上任的父母官们,正翘首以盼的等着这些壮劳力回家呢!
当这个军营的士兵跑光光的时候,贺沧却是兴高采烈的到长安县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