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苦难之中长大的人,生命力总是如同野草一般顽强,郑文珺就是这般,在密营之中长大的她,在军中极受士兵尊敬。相对于他幼年时遭遇的苦难,现在的生活,对她而言,简直就如同天堂一般。
现在,她有了家,有丈夫,有了公公,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她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想要剥夺她这份幸福的人,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像现在,城外那些滚滚而来的向岳阳城发起攻击的来自湖南观察使的军队。
刚刚坐完月子的她,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支弩弓,扬手一箭,将一名刚刚露出半个脑袋的敌人射穿,然后扔掉了弩弓,手持一柄长枪,冲向了这个刚刚被突破的防守点。
长枪吞吐,寒光点点,一个个从攻城云台之上跃上城墙的敌人纷纷被刺倒在地。
一排士兵冲了上来,扔出了手中点燃的手雷,轰然爆炸声中,攻城云台顿时陷入到了火海之中,蚂蚁一般攀爬在上面的敌人要么被炸死,要么成了一个个的火人儿,惨叫着跌下去,跳下去。
远处响起了鸣金的金锣声,潮水一般的敌人在城头投石机的礼送之下,败退了下去。
扶着城墙,郑文珺有些气喘,身子终究还是没有恢复到最佳。就这一阵子搏杀,居然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
“郑将军,没事儿吧?”一名军官提着血淋淋的刀子走到了她跟前,问道。
“没事儿。”郑文珺摇了摇头:“今儿个也就到此为止了,打城战场,收治伤员,城头缺失的器械要立即补充完整。调第三营,第五营上来警戒,其他的兄弟们,下城休息。”
“是!将军您也去歇着吧!”
郑文珺挥了挥手,转身走下了城墙,跨上战马,一路向着岳阳刺史府方面而去。
钱斌脑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正站在沙盘之前摆弄着一个个的小旗子,而岳阳刺史钱彪,对于这些却似乎没有兴趣,居然坐在一侧,抱着刚刚满月的小孙子逗弄。
对于他来说,眼前的战事,远远没有让小孙子开心了起来,把小孙子递给了儿媳妇。
“今日战况如何?”他问道。
“今日他们打造了更多的攻城平台,城防被突破了几个点,不过都被赶回去了。”郑文郡道:“公公放心,岳阳城固若金汤,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全力以赴呢!”
钱彪点了点头,现在岳阳的战斗,按照郑文郡的建议,就是一半精锐,一半青壮。另外一半精锐则留作了预备队。
这样的安排,虽然有些残酷,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可以尽量地保存实力,在残酷的战火之中,锤炼一批新的精锐出来。
虽然青壮的死伤的确是大了一些。
“脑袋还疼吗?”抱着孩子走到钱斌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关心地问道。
钱斌是前些天指挥战斗的时候,被一枚投石机投出的石弹飞溅出的碎片给划破了脑袋,这枚石片要是再偏上一点,钱斌就要当场交待在哪里了。
“好多了。”钱斌道:“父亲,文珺,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湖南军已经攻占了南县,通城,然后又自这两路出发,直逼临湘。临湘并没有多少守军,敌人一至,多半便是要弃守的,到时候,我们可就真成了一座孤城了。”
“你想说什么?”钱彪问道。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撤退了。”钱斌道:“退入荆南去吧,丁俭丁总督不是派人来说过,一旦感到难以守住岳阳,便退入荆南,与他们合兵一处吗?”
钱彪冷哼一声,扫了一眼儿子,满眼皆是不满之色,转头看向郑文珺,道:“文珺,你说呢?”
“岳阳还远远没有到守不住的时候。”郑文珺摇头道:“说起来岳阳是一座孤城,但别忘了,我们还有水上一条通道呢!只要水道不断绝,我们的后勤便能得到源源不绝的补充。”
“湖南也是有水师的,内卫方面不说,他们正在调动水师吗?”钱斌道。
郑文珺嘿了一声:“他们要是敢来,那就好了,李浩和我哥,正巴不得他们来呢!一举灭了他们,以后可就更省事了。他们的水师与我们的水师比起来,不过是些小鱼划子罢了。再说了,公公也不愿意退入荆南吧?”
钱彪点了点头:“一来,岳阳看似危殆,实则上并没有多少危险,城内军械,粮草充足,又可从水路之上得到补给。二来,我们事前在君上之上设立的军寨,能发挥出来的作用也愈来愈大,随时可以从水路对围攻我们的湖南军发动突袭,牵扯对方的兵力,别看我们在君山之上只不过有五千兵,但却足足牵制了对方一两万兵马,进攻点由我们选择,他们只能被动防守。三来,我不愿退入荆南,也是因为田国凤又可能退入荆南。”
钱彪所说的三个原因,有两个是军事上的,岳阳看似危殆,实则稳如泰山,而第三个原因,就是个人的问题了。
田国凤,陈富,是当初朱友贞攻破鄂州的关键。
如果不是这两人,朱友贞不见得能拿下鄂州,他钱家,也不见得就会遭受这灭门惨祸了。鄂州城破之后,钱彪第一恨的便是朱友贞,第二恨的,便是田国凤了。
可后来的事情反转得太快,原来田国凤,竟然是大唐很早就埋下来的一颗棋子。而陈富居然就是陈长富。陈长富名声不显,但他的哥哥陈长平可是大名鼎鼎,陈家四兄弟,是最早跟随李泽的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