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判踩在湿漉漉的枯叶层上,看着那个白皙如玉的光头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有意思了,迎面而来的那人不仅仅是光头,他甚至连胡须眉毛都没有,再加上白到不正常的脸色,整个脑袋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枚煮熟的剥皮鸡蛋。
尤家还有这么个性的下人?
顾判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发现了一个定之后,他有些疑惑地轻轻吸了口有些灼热的空气,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顾判的身上。
顾判将手负到身后,缓缓握紧成拳。
那中年男人手上拎着的,是刚被他救治过来的尤二公子,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几天时间,欢喜团圆的尤府就突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尤家,大概率已经没有了。
“我是施酝的叔叔,施蠡。”
须发皆无的男子上前几步,目光阴冷看着顾判,“你身上有碧虫的气息,这么说,就是你杀了我那侄女?”
矮个中年人一手拎着尤祈,另一只手上转动着一对铁胆,语气冰冷得犹如万年玄冰,“你也是参加入幕大会的人,所以就和这姓尤的一样,须得押回去接受问询。”
施蠡低沉冷笑,惨白面孔上闪过一道道青黑色的痕迹,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阴鸷冰寒。
“我倒要看看,你那被姓尤的推崇备至的,所谓的风水堪舆之说,到底凭什么能击杀掉有魂虫护体的酝儿和银杉!”
顾判面无表情,视线从两人身上一一掠过,而后投向他们身后的远方。
那里,本应该是尤家山庄所在的位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鲜血遍地?
他收回目光,低头凝视着身前三步外那棵倔强生长的小草,重重吐出一口灼热气息。
“怎么就一直窝里斗起来了?不过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留下来吧!”
轰!
下一刻,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施蠡猛地眯起眼睛,惨白面皮都被突然而至的呼啸劲风吹得乍然皱起,然后他便从狂乱翻滚升腾的枯枝败叶间看到了一只拳头。
一只从上到下暴烈盖压下来的拳头。
“开!”
施蠡爆喝一声,不退不让,不闪不避,而是重重一踏地面,挥掌从正面迎了上去。
当!
微云山后山仿佛突然间响起震耳欲聋的钟声。
拳掌相撞的前一刻,顾判盖压下来的拳头忽然改为虚握,毫无征兆多出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利斧,立的位置出现了几近两米深的大坑,一个人跪坐在坑底,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
顾判抹去头脸上覆盖着的一层冰花,将巡守利斧再次隐入虚空不见,重重呼出了一口带着白雾的寒气。
“甘霖凉,这老阴比,可真他娘的阴啊......”
同一时间,施蠡从坑内缓缓起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这小兔崽子,心思恁的狠毒,若不是我无论面对什么敌人都未曾大意,刚才那一下,就要被他给活活阴死!”
在一边旁观了这次对拼的蔺荼面色也凝重起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顾判,沉默片刻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字。
“很好!”
“没想到在江湖中竟然还隐藏着此等高手,如此看来,荔阳殿下的失踪,大致和他脱不了干系!”
蔺荼将手上的尤祈往地上一丢,两枚铁胆被他啪地捏成烂泥,整个人已经如一颗炮弹般呼啸而至,来到了顾判的身前。
一根碗口粗细的熟铜短棍猛然砸落。
他不会给对方任何一点喘息恢复的机会,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轰!
又是一记沉闷巨大的响声。
蔺荼一个翻滚回落到施蠡身侧,抹去唇边溢出的一缕鲜血,毫不犹豫再次飞身而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经过了刹那调息恢复的施蠡也冲了上来,人未至,便已经有密密麻麻的冰粒被当成暗器,朝着前方激射过去。
轰隆!
微云山后山陡然炸响一道滚雷。
拳风浩荡,寒气勃发,但紧接着却又有一道黑白金三色混杂的烈焰腾空而起,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引爆。
“咳,咳咳......”
蔺荼从地上缓缓起身,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警惕地搜索环视四周,想要找到顾判的踪迹。
在他左侧数丈外,施蠡半跪在地,身上的白袍已经大半破碎,露出下面一半惨白,一半焦黑的恐怖躯体。
“蔺先生,那人受了我们联手一击,已然遭到重创,须得用最快速度找到他的踪迹,趁其伤势得不到恢复的机会将他拿下!”
“我知道。”蔺荼脸上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冷笑,“莫要忘了,他只是孤身一人,而我们,可是还有着数十位持刀属下随侍在侧!”
忽然间,一声凄厉惨叫从远处响起,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传来,也让两人面色同时一变,瞬间增添了几分大功即将告成的喜色。
很好,不怕他出来杀人,就怕他趁着刚才对拼之后的刹那空挡时间直接逃跑。
那样的话,在这样的山林地形之中,想要再形成包围之势却也并不容易。
没想到这蠢货竟然不跑。
而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最为愚蠢的应对手段来和他们硬拼对刚。
他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见不得自己受到一点儿憋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