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杀机就犹如烈日下的薄薄积雪,瞬间消失无形。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毕竟这不是在她熟悉的情况下使用熟悉的手段去打击对手,当人被骤然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规则下时,当需要她亲自动手可能被溅一身血时,束手束脚便是必然会出现的局面。
顾判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心中闪过的那些复杂念头,见她有些发愣没有回答,便又接了一句,“娘娘你流血了。”
“只是划破了一点皮罢了,不妨事。”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再次牵住乖巧不动的许明月的小手,思忖着缓缓说道,“本宫母女不知为何便误入此间,还要劳烦顾公子护佑安全,待到脱身之后,本宫定当重谢。”
顾判微微颔首,语气肃然道,“回娘娘的话,某一向行侠仗义,做好事不喜留名,在那里的许明月时,眼神却陡然一凝,而后眼底深处悄无声息燃起两朵幽幽红炎,隐蔽而又缓慢地在两人周身巡梭片刻,心中顿时升起些许恍然的情绪。
以前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原来这一对母女,大魏王朝的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竟然是如此的,“有意思”啊……
迎着苏瑾璇探寻的目光,他脑海中倏然闪过一道灵光,定了定神便顺着自己的心意,表情肃然、语气沉凝道,“娘娘此言差矣,古圣人有云,天为阳,地为阴,正所谓天乾地坤,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女子以厚德载物;由此便可知男为阳,女为阴,便该当效法天地,乾坤正道是沧桑。”
苏瑾璇面色微变,却也听得感觉有趣,于是便不动声色,等待着顾判继续说下去。
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紧接着却等来了一道惊雷在她的耳边炸响。
那繁清浮明公子剑竟然能出口如此不尊礼教,大逆不道之言,直惊得她浑身发软酥麻,意识几乎一片空白。
难道他真就是个天桥底下的说书人,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漫天雨雪中,顾判的声音犹如从极北之渊吹来的寒风,让她不由自主便激灵灵接连打了不知多少个寒颤,身体内外一片冰凉。
“娘娘或许不知,上古时期更有女王武氏横空出世,言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女人能顶半边天……这么说吧,在某家看来,明月公主明事理,知进退,若将来能够身登大宝,再加之娘娘垂帘听政,当可……”
“顾公子慎言,慎言!”苏皇后耳畔犹如道道惊雷炸响,直轰得她面色煞白,心神动摇,愣了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发声阻止顾判继续说下去,因为太过紧张,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不复之前的温润似水,而显得有些尖利沙哑。
“哦?娘娘你怎地在发抖,是有些冷么……也对,这破地方风雪交加,冷风刺骨,娘娘又只穿了几件单衣,无法抵御严寒实属正常,倒是在下观察不细,照顾不周,犯了大不敬之罪。”
轰!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臂,释放出一道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将苏皇后和许明月的面颊映照得红光满满,也瞬间驱散了方圆丈许空间内的风雪和寒意。
许明月瞪大眼睛,感受着空气中传递过来的丝丝缕缕热度,早就惊得呆了,若不是她一直谨记着母后不许她多说话的吩咐,此时此刻怕是要一下子跳起来,大发感慨。
苏皇后不由自主缓缓舒了口气,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道火热温暖,却似乎又在其中隐含着恐怖气息的红炎,尤其是那猩红颜色之中似乎若隐若现的一抹碧绿,更是让她感觉到有些心思恍惚,魂不守舍。
她思忖许久后,还是缓缓说道,“顾公子慎言,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实乃……实乃是谬论,更是不容于天地礼法,日后万万不可再在外人面前说出这些话来,否则定然会平添无数过错与纷争。”
她是想了又想,才将大逆不道,目无尊卑、不服教化等更加难听的形容词给咽回了肚子,因为她们此时还必须要借助他的帮助才能离开,万一因为话说的太难听将人得罪了,他就此撒手不管,或者是因言生恨,那完全就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又深思一下,她似乎又有些莫名奇怪的感觉,毕竟他这是在夸赞她的亲生女儿,至少在目前来讲他是在夸赞她唯一的孩子,虽然夸的方向不是很对,话也说的太过太满,但是,或许他本身确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到什么,随口便说了出来。
他一个性子粗疏不服教化的江湖人而已,还能指望他说出多好听的话来?
想到此处,她便又稍稍缓和了表情和语气,温言说道,“顾公子或许久历江湖,少闻朝堂宫廷之事,不甚清楚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以女子之身……”
顾判却是哈哈一笑,直接插入进去道,“娘娘此言又差矣,俗话说想当官,求招安,在下虽是南/疆镇南府内一江湖绿林出身,后面却是实打实的招安入了朝廷,先为缇骑百户参事,后又经陛下金口玉言,官封一地之缇骑副镇抚使,享俸三千户,怎么可能还是一介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