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听那少年笑道:“这事儿本来就是关系到先生的生死之事,怎么可能撇过先生我们自己‘密谋’呢?”
青莲先生皱眉道:“可是,到目前为止,你们的话,我却是连一句话也听不太懂的呀。”
“先生只需知道,当日那鬼祟之物是在先生身体里留了后手的,但所幸那物实力尚不至巅峰,因此只留得一颗种子……”
少年话未说完,青莲先生身子略前倾了,打断了他的话,苦笑道:“一颗种子足以要了青莲的小命,哪里还管它全盛不全盛呢!”
“一颗种子,的确致命。”少年脸上带了些歉意,就好像这事儿全怪他一样,“虽然那鬼祟草木的确是在附身先生身体之时便起念留下种子的,但是,当时它此举多是顺手而为的,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可能的退路罢了,并没有想立即就启动种子的生命……可是后来的事情发展不受控制,完全出乎它的预料,所以……”
“所以那妖物当日便在垂死之际启动了这颗种子,令它在我身体里发芽生根到处蹿蔓子?”青莲先生看见少年默然点了点头,遂长叹一声,道:“这真是命啊……罢了罢了,我只是不明白……是何时?”
“何时启动了种子的生长吗?”少年答道:“就在先生手指被那妖物的根脉刺破手指的时候……那鬼祟草木那时虽然已经被粉身碎骨,但是在被火烧冰冻之前,它还是有一息真气尚存,就借着刺破你手指的时机,潜入先生的血脉,催动了种子发芽生根,在先生的身体里……”
少年略停了停,又道:“就像它之前在先生身体里留下种子一样,它用最后的真气催熟种子生芽也是极其隐蔽的,所以先生始终没有发觉。而在其后,种子幼芽想要在先生的身体里安全地生长下去、借助先生身体给它提供营养,就更是要做到悄然无声并且无痕了……所以直到现在……直到那妖物已经真正成了气候,先生才会有感觉……”
“有感觉的时候,就已经没救了吧?”出奇的,青莲先生的语气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好像他和少年正在谈论着街谈巷议的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的八卦。
“嗯。”少年轻轻应了一声,又低了低头,让长发把他的眼睛遮了起来。掩住了表情,就只听见他的声音轻轻淡淡地从长发后飘出来:“它很会选地方,种子种在了心脉之上,只要一发芽,就是与心脉完全纠缠融合在了一起,不可能再剥开。”
断了种子的根,也便是断了青莲先生的心脉。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心脉一断,血脉皆断,生机顿废。也就是说,其实种子从发芽的那一瞬,青莲先生就已经没救了。
“原来是这样……”青莲先生重新坐回酒坛边,似有些无力地斜靠在了坛子上,眼睛抬起望向夜空中孤独的将圆之月。
这时,良久无言的江月心忽然对那少年道:“这些,你早就都知道了?还是在事后推演出来的?”
少年的双眸仿佛无光暗夜中的两颗星,闪着执拗的光,对上江月心的眼睛:“那时,便已经全都知道了。”
江月心凝视着那少年,似乎想要看进少年的心底深处,想要知道他的心底之处到底是深渊般黑暗,还是说,仍像他的眸子般残留着些许希望的微光?
“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当时不说?”水人问道。
少年的目光笔直而坦荡地迎上去:“当我知道种子留在青莲先生身体里的时候,我以为只是留在那里的一颗种子而已,等事情结束后,我可以帮先生取出来……但是,没想到的是,那鬼祟之物竟然在我们把它削成碎片后还留了一丝真气,并且催动种子发芽生根……我承认,我犯了错误……我本该在发现种子的时候,就把它从青莲先生身体里清出去的……我错过了时机……”
“你为什么不说呢?”听那少年解释完这一套,江月心仍是直愣愣地抛出这一句话。
少年目光清冷:“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说了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平添先生的忧思,倒不如不说的好。”
“你不是他,如何知道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后会整日忧思呢?”江月心穷追不舍。
少年略一滞,但还是应道:“也许先生不会忧思,但也许会忧思……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滋生不必要的枝节。”
青莲先生听着两人言谈间的气氛有异,不由从月亮上收回了目光,半是玩笑半是真心话的调和道:“这小哥说的不错,我若是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好活了,那肯定得垂头丧气,说不得还得寻了短见。哈哈,那样的话,这般大好山川可就无幸见我喽!”
少年却认真看着青莲,道:“我知先生,先生断不会轻生。就算提前知晓,也只会是多醉几回罢了,说不定还会多走几个地方,多留下几首诗呢。可是,就算我明白先生,却也不愿提前告知先生。”少年似乎在对青莲先生解释,眼睛却看向了江月心:
“最后的时光,最好是平静而没有波澜的。不管是汹涌的滔天巨浪,还是浅吟低唱的轻盈水波,都不要。”
江月心看着那少年:“这就是你的选择?”
青莲先生捏起酒坛中的麦秆,咕噜咕噜喝起了酒。事不关己,不如自去酩酊。
少年看了江月心一眼,却忽然咧开嘴嘻嘻笑了笑,道:“干嘛搞这么严肃啊!喝酒喝酒!”说着,他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麦秆投进酒坛里,凑了过来,与青莲先生几乎头碰头的畅饮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