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缩身化为一滴水珠,挂在井旁一棵大树的高枝上,居高临下打量着。
只见这个山谷之中的村子不大,但房子屋舍排列紧凑,如果都有住户,应该是可以容纳不少人的。与寻常村落自发形成的散落的居住格局不同,这村子的房舍却排成了圆环,一环套一环,仿佛同心圆一般,从外向里、由大到小围了三圈。
围在圈子最中间的,是一栋单独的房子。江月心藉由所来的那口水井,就正好处在这房子的前面。这栋鹤立鸡群一般的房子,与外头那三圈的小茅草房比起来,堪称是宫殿了。只见这房修的极其高大,高轩飞檐,颇有杂糅了王宫的气派与庙宇的威严,再加上那两扇紧紧闭锁的朱漆大门,不住脚,可这屋内不仅阴凉,甚至还透着丝丝彻骨的寒意。
仆人挑着水桶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去,江月心却随着桶内井水的震荡,一跃而出,仍然保持着水珠的样子,落在了屋子的地板上。
江月心环顾四周,只见这屋子虽然宽敞,但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家具,除了那个低头前行的仆人,也不见有别的人在。这地方,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一条宽敞的走廊,着实怪异的紧。
这屋子正对大门的尽头墙壁上,竟排列开着两个门,样子虽然一模一样,但是门扇却是一黄一青的颜色,颇有些古怪。
那挑水的仆人担着担子进了青色门,趁着门没有关严实,江月心一骨碌也跟进了门。
青色门里也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不过比外头的走廊多了些蒲团,蒲团上歪七竖八地躺了四五个人,仿佛睡着了的样子。但是听见门开的声音,这几个人竟从蒲团上一跃而起,兴奋的朝那仆人围了上来。
那样子,活像是被饿了三天才等来投喂的狗。
仆人立马拿了大。他放下水桶,挺了挺脊背,傲慢道:“每人只能喝一瓢啊!”说着,这人将自己腰带上系着的一只葫芦瓢扯了下来,往水桶里一丢。
地上那些人呼啦啦朝着水桶拥了上去,全都伸出手去抢那葫芦瓢。最先抢到手的是个一脸横肉的胖子,这人登时眉开眼笑着,将那瓢深深探进了水桶中,就好像要从桶里头捞出什么珍馐美味似的。
这胖子狠狠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进了肚子。他喝完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攥着瓢要伸进水桶。此时那仆人眼疾手快,一巴掌扇过去,竟将那胖子扇了个跟头,往后倒了过去。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仆人很是豪横,“每人只能一瓢!”
被胖子丢下的葫芦瓢早被旁边的人捡了起来,一脸贪婪地舀水去喝。
一时间,这房间里除了水被搅动的声音,以及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竟没有一个人吭声说话。就连刚才被仆人扇倒在地的胖子,也只是缩到了一旁的蒲团上,眼巴巴地望着被人们包围起来的水桶,却是一动也不敢乱动。
江月心有些不解。这仆人也就是看起来力气大些罢了,并没有真气灵息,甚至连武功都没有。原本在房间的那些人,为何这样惧怕他呢?
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的人全都喝完了一瓢水,仆人眼疾手快,立即收回了葫芦瓢,把剩下的水重新担在了肩上,就准备要走了。
这时,最先喝水的那胖子忽然爬到了仆人脚底下,一把抱住了仆人的脚踝,哀求道:“李大,叫我再喝一口吧!求你了!”
这个叫李大的仆人嘿嘿一笑,弯了腰,一把掐住胖子脖子上的肥肉,冷笑道:“李员外,我的大老爷,您也有求小的的这一天?”
李员外对于自己曾经的仆人的讽刺充耳不闻,仍是抱着腿苦苦哀求。
可那李大却是一脸小人得志的痛快,道:“老爷,您可别扎煞小的了,您这是来求长生了,小的可还是一如既往卖苦力的。您说再说了,长生岂是一般人能摸得着边儿的美事儿?您吃点苦付出点儿代价,不也是应该的吗?
说着,李大一脚踢开了李员外,不再理会曾经的主子,挑了水桶就往外走。
李员外猝不及防扑倒在地上,眼神里虽然满是懊恼和后悔,但他那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胖了的缘故,一时竟无法起身,只萎缩在地板上,叹了几口气,又没了动静。
再看李员外旁边的几人,也都是一副迷迷糊糊、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刚才从水桶里喝到的,不是水而是méng_hàn_yào。
江月心围着这几人绕了一圈,悄然用自己的灵息试探了一番,感觉这几人应该就是普通人。而且江月心自己就是从水桶里跳出来的,他明明白白地清楚水桶里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水。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会这副样子呢?
江月心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也无他法,便从门缝里溜了出去,正瞅见那仆人李大开了旁边的黄颜色的门,挑着水走了进去。
凭借水珠的优越形态,江月心亦跟着骨碌碌滚进了门。这门里房间的形制与青色门房间相似,但里头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地躺了许多的人。
江月心几乎看呆了。那些横七竖八地堆叠着,了无生气,仿佛是被胡乱遗弃在这里的尸体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