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漫长,横竖是无事,那两位守夜的后生闻到酒香,酒瘾头被勾起,也便再无睡意,四下里寻找着这酒香的源头。
原本他们以为是白日上供的酒坛被打翻了,可是到供前一看,却发现酒坛依然是满满的,一滴不少,而且酒坛中的香气,压根儿赶不上他们闻到的味道。
这两人倒也执着,就顺着香气四下里寻找,结果找来找去,竟找到了水潭边上。
两位后生对视一眼:难道这大潭的水,日夜享受香火,竟真的有了灵性,变成了一大潭酒?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可是他们的确闻到浓烈的酒香从潭水中透达出来了呀!
犹豫了片刻,还是两人中间一位胆子大些的,伸手要去掬了潭水尝尝。在另一位的注视下,这位“咕咚”咽下一大口,随即面露喜色:“真的是酒!还是上好的美酒!”
听他这么一说,他那同伴也按捺不住,想要尝一尝。不过这一位比较讲究些,他回身走到寻常上供的地方,想要寻一只碗再来舀“酒”喝。
就在他去取碗、再转身回到潭边这么一个小小的功夫,他那位大胆尝酒的伙伴,竟然就不见了!
剩下这位拿着碗,顿时就有些懵了。他记得自己要去取碗的时候,那位大胆儿干脆趴到了地上,想要把脸埋进潭水直接灌,人家说这样喝又过瘾又解暑。
莫不是脚下打滑跌进潭中了?也不对啊,就算是掉进大潭了,也该有动静的啊,怎么能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
端着碗的这位越想越不对劲儿,他四下里看看,黑洞洞的山洞里就他一个人,供桌前长明灯的微弱光芒也被洞外的夜风吹拂的东倒西歪,将他一个人的孤单影子扯的支离破碎。
这位胆子本来就不大,现在失了同伴,更是心里发毛,他只想撒丫子跑回村里,可是,同伴也得寻一寻啊,万一那家伙只是故意跟自己躲猫猫玩呢?退一步讲,就算是自己跑回去了,人家问起来自己伙伴,自己也得有的说不是?
想到这里,这位胆小鬼壮了胆子,叫了一声:“阿大,你在哪儿?”失踪的那位因为胆子大行事鲁莽,素常便被人称为阿大,而那胆小鬼则是跟阿大一同长大的邻居伙伴,乡人们都叫他细仔。这俩人一个胆大妄为,一个胆小如鼠,偏生却总爱在一起玩。
话说这细仔大着胆子叫了两声阿大,却仍然没听见有回应,这下他是愈加的腿软了,手里的碗一个没拿住,“啪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像是被这声意外的响动给惊扰到了,平静如铜镜、连夜风都无法扰动的的大潭水面上,竟然忽然轻轻一漾,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人从地上整个儿捧起了大潭,然后手腕用力,将整个大潭的水晃动了一般!
可依旧无声。
细仔盯着大潭水面一晃之后重归于平静无波,只觉自己的手脚都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透心的凉直往心里钻,可偏生又无法动弹!
就在细仔用意念强迫自己抬腿的时候,只听大潭内忽然“哗啦啦”一串水响,紧接着潭水像是开了锅似的,从中心向周围,咕嘟嘟的翻腾了起来!
细仔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见阿大笔直的从大潭中心冒了出来。阿大刚从水中冒出头顶的时候,细仔还抱着一线希望,对他喊道:“阿大,你……”
“没事吧”三个字卡在了细仔的喉咙里,愣是没能说出来。因为眼前阿大的样子,实在是太怪异了。
阿大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身体绷的笔直硬挺,双手紧贴在身侧,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直直地从水底冒了出来。他的眼睛还睁着,只是眼神木然,像是被凿出来的石像眼睛,压根不会扎眼不会转动……
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睛。
细仔腿抖的跟筛糠一样,可偏生还是动弹不了。就这样,他看着阿大的整个人从水底被托了出来,脚就踩在水面上,就好像阿大学会了盖世武功能在水上站立了一样。
可是潭水的骚动还没有止歇。就见阿大脚下的水面稍稍静了一下,随即又冒出许多的水泡来,就好像水底下有什么活物在呼吸似的。
水泡一个接一个的破裂,脚底已经在水面之上的阿大,继续往上升去,有什么东西从阿大的脚底下露了出来。
细仔又害怕看,又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只觉自己的眼睛都开始抽筋儿了。终究,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细仔想要睁大了眼看看那底下到底还有什么。何况,他就算想转身逃跑,这个时候身子也不听使唤啊!
细仔看见似乎有条索样的东西,不停蠕动着,从阿大的脚底、水面之下露了出来,这些东西像是一团缠在一起解不开的小蛇,不断扭动着,又像是从水底生出的植物,不断向上想要拼命挣脱水面的束缚、骤然喷薄而出蔓延一洞的枝条藤蔓似的!
细仔正要细看,就在这个时候,那盏飘摇不定的长明灯,终于“噗”的一下,被一股邪风给吹灭了。
山洞里顿时陷入了无尽幽深的黑暗之中。虽然原本长明灯的那点儿光线也不顶什么事儿,但对于细仔来说,那不啻于是一个心理支撑。随着灯内火苗的扑灭,细仔心中也是扑通一沉。
大潭的水平日看来就是黑漆漆的,更别提在这毫无光线的黑夜里了。细仔只觉自己眼前的大潭仿佛化作了一只巨大野兽的没有眼白的独眼,不怀好意地瞪着他。
潭水的鼓动范围渐渐缩窄,似乎仅限于阿大脚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