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君在心中已经设想过无数种两人见面后的场景,但她根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连一丝一毫都没想过。
危机时刻,来自龙树大士记忆中的精湛武艺涌上心头,宁采君纯是下意识的双臂交叉,搪住了这当头一劈。
一声金铁交鸣的清脆龙吟。
血花四溅开来,竹木编成的门扉当即染上了一片刺眼的猩红。
凡人的身体当然抵挡不住修士的灵兵,好在‘阴焰参树’的根须已经渗透了宁采君全身的筋骨血脉,锋利的刀刃虽然入肉极深,却没能斩断二品妖木寄生的骨骼。
刀光再次跳跃而起,如跗骨之疽,继续追杀。
仓促之际,宁采君也只能尽力闪转腾挪,凭着两条胳膊左支右绌,她一路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在曾经栖身的那棵大树上,流丽飞旋的刀光才在空中定住,停止了追涨杀跌。
这是一柄氤氲着银色寒气的圆月弯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它。
宁采君倚靠在树身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背后合抱粗细的树干慢慢裂开蛛网也似的纹路,一直蔓延到树梢枝头和每一片树叶,然后整棵树突然垮塌下来变成一地的碎片。
门扉轰然炸开,圆月弯刀划过一道弧线,重新飞回黑不隆冬的屋内。
一个红帕裹头的温婉妇人,以一步一个脚印的沉稳步伐,缓缓走出门外。
那张贤惠秀气的脸蛋上,还残留着病灶的蜡黄;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中,压抑着怒火和疯狂。
巨大的动静在村中惊起了一串串连绵起伏的狗叫,离得近的几家村民,揉着睡眼从茅屋中走出,还没看清宁家发生了什么,一道流星般的刀光在空中连连划过,村民和土狗纷纷仆倒在血泊之中,没死的也尖叫着远远逃开。
“小璐……”即便双臂正在血流如注,宁采君发现自己心中依然对嫂子兴不起一丝敌意。
“你把采君到底怎么样了?”嫂子目不斜视,抬手握住滴溜溜飞回来的的圆月弯刀,用滴血的刀尖对准了宁采君,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你、是、谁?”
夜风习习吹过,拂动着宁采君藤萝般的长发,发梢上一朵朵米粒大小,火星点点的嫣红色花蕊,弥散开硫磺熔岩般的馥郁香气。
她低头看看自己,是觉得有一些些陌生,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白毛女了呀。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小璐……其实,我是被‘阴焰参树’寄生了。”
“你不是采君,你不是她!”嫂嫂怒吼:“妖木没有灵智,寄生了人体也不会变成你这样,不要想骗我!”
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是一个小须弥世界中诞生的意志,那里的生灵的都叫我‘盖娅’,翻译成你们这边的语言就是神明。”宁采君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噼里啪啦竹筒倒了豆子,“宁采君被一个三劫地仙掳走,带到了那个小须弥世界,让我利用‘阴焰参树’夺舍了宁采君……”
“什么!”嫂嫂惊呆了,以至于手里的弯刀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你居然被一个后土意识夺舍了?”
宁采君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在龙树大士的记忆里,洪福寺所在的南瞻部洲,三万年前也曾有一个门派开发小须弥世界时遭遇过星辰级别的智慧生命,她通过无处不在的土壤滋养万物,自称大地之母,修士们则将称呼她为‘后土’。
从生命形态来说,黄泉之神自觉与大地之母应当属于同类。
不过‘后土’的下场并不好,她率领那个小须弥世界的土著顽强抵抗修真者,最后被一个寂灭期妖修用‘言出法随’彻底抹杀了。
这好像还不是修真界干掉的唯一一个星辰级别的智慧生命,似乎北俱芦洲的修士也有类似战绩。
“小璐你听我说,虽然我夺舍了宁采君,但宁采君并未消失,我是她,她也是我,我们俩已经互为一体。”
“你如果和她融为一体了,那她还是她吗?”嫂嫂用那种痛心、仇恨、不甘的复杂眼神看着她,缓缓摇头:“不!你不是采君,我的妹妹已经死了。”
“小璐,你难道又真的是你吗?”宁采君心头涌起一股怨气,“你隐瞒修士身份嫁到我家来又是为了什么?如果我猜的不错,无非是为了行‘绝情大道’吧?就是不知道你的目标是我哥,还是我?”
嫂嫂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低头看着地上的弯刀,不敢再看小姑子。
“原来是我?!”宁采君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一座火山要喷涌而出,但是除了深深的恨意还有一丝诡异的甜蜜同时泛上了心头:“我是感到开心好呢,还是应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采君,我原本看中真的是采臣,但是我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移情别恋到你身上了。”嫂嫂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虚抓,将地上的圆月弯刀摄入到掌中:“虽然知道没什么用处,但我还是想对你和采臣说声对不起。但我也没办法啊,我试过了,所有能试的破槛办法我都试过了……”
“能问一下吗?原先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对我下手,进行断舍离?”宁采君觉得两人的感情早该到达绝情大道的火候了。
“早就打算动手了,只是我一直下不了这个狠心而已,虽然修了绝情大道,但我也是有感情的。”嫂子苦涩的一笑,挺起手中的弯刀:“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已经不是采君,我也不是你嫂嫂,大家都露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