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虏骑兵精锐,一日骑行一百里小菜一碟,如果发了疯,一天一百五十里也是有可能,而杏山塔山两地军民拖家带口,一日最多只能走四五十里,一旦被建虏骑兵追上了,没有城墙的护卫,明军野战能力难以保证,双方一旦交战,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不但护卫之军会全军覆没,两地百姓恐怕也是必死无疑啊。
朱慈烺起身离开,走出内堂后,目光一扫,正看见两名青衣书童站在旁边,心中一动:“陈部堂,这是你的书童吗?”
见朱慈烺提到自己,两名书童连忙跪倒。
“是。”陈新甲回答。
历史上,陈新甲只所以被罢黜,明清议和的事情只所以泄露,就是因为陈新甲马虎大意,将来往书信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以至于被书童当做塘报抄发出了出去,搞的天下皆知。
陈新甲是马虎,书童却是笨蛋,又或者是故意的。
议和的来往书信和军事塘报,能一样吗?
朱慈烺不说话,继续向前。
等到了兵部门口,他小声道:“那两个书童不能用,换新的吧。”
“哦,是。”陈新甲先是惊讶,然后迅速点头。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换,你是兵部尚书,掌握军机,你用的书童必须小心谨慎。马虎大意,或者是心思太过灵活之人,都不适合当你的书童,你听明白了没有?”朱慈烺再叮嘱。
“是,臣明白了。臣马上就换。”虽然不明白,但陈新甲还是遵从。
……
塔山。
高地之上。
李辅明正在吃晚餐,即使外面已经战鼓震天了,他却依然吃的不紧不慢。
戎马生涯十几年,李辅明经历了太多,比起松山和几次大会战,眼前只是小场面。
“李总镇,建虏攻过来了!”
帐帘一挑,吕品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
李辅明冷冷白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光了碗里的肉汤,心满意足的擦擦嘴,活动一下脖子和手腕,这才戴上头盔,拎着大刀走出大帐。
明军已经严阵以待了,拒马,盾阵,弓箭,佛郎机炮都已经预备好,松山之败后,李辅明麾下只剩两千人,尤其是这一千骑兵,都是跟随他从松山的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老兵,面对建虏,即使没有李辅明的指挥,也能井井有条的布防。
见李辅明部如此镇定,吕品奇的三百兵马也渐渐安定下来。
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了建虏的军容和军阵之后,李辅明下了高台,面无表情的盯着吕品奇:“吕品奇,你想活吗?”
“总镇……你什么意思?”吕品奇结结巴巴。
“想活就听我的命令。”李辅明指着吕品奇的三百部下:“我让你冲你就冲,让你守你就守!明白吗?”
吕品奇咽了一口唾沫,点头。
“咚咚咚咚……”
战鼓声声,建虏汉军旗结成方阵,推着盾车和大炮,黑压压地,缓缓地向高地压了过来,人数大约三千人左右。三千汉军旗之后,一千正白旗,一千蒙古骑兵列阵而立,随时准备冲锋。
还是老把戏,汉军旗冲锋在前当炮灰,建虏骑兵在后压阵,伺机而动。
统领汉军旗的还是孙定辽,昨天凌晨马蹄坡上的那一场惊天大爆炸,炸的他七魂去了六魂,裤子都尿湿了,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如果不是太恐惧建虏的军令,他早就撂摊子逃跑了。今日再一次的当前锋,他比昨天凌晨住了脚步,一阵战鼓之后,最前的五百名军士推着十辆盾车继续先前。剩下的两千五百人原地待命。
显然,这是试探性的进攻。
眼看盾车已经进入了射程,高地上的明军却并不着急开炮,比起建虏,汉军旗战斗力一般,且盾车对火炮有一定的防御力,等再临近一些,开炮效果会更好。
高地的周边挖掘有一丈宽、六尺深的壕沟,建虏若想攻下高地,就必须先填平壕沟,因此在五百人的汉军旗中大约有一百名士卒根本未携带武器,而是扛着重重的麻袋,麻袋中装满泥土。此时初春未春,辽东大地尚未解冻,挖掘泥土极为困难。很多士卒用锄头拼命挖土,把手掌都震破了,挖了一个小时,也不过是挖到一小袋。
“放!”眼见敌人进入射程,李辅明冷冷下令。
“砰!砰砰砰砰砰!”
高地上的佛朗机炮响了,而且是连续的放了六炮,其中有一炮准确的砸在了一辆盾车上,将盾车砸的四散,推车的二十个汉军旗倒了一地,一片惨叫,其他五炮则落在了汉军旗阵中,砸死了十几个汉军旗但因为阵型松散,所以这五炮的成效并不是太好。
既然打头阵,每个汉军旗都有当“炮灰”的觉悟,因此佛朗机炮的轰击并没有让他们退缩,每个人都念菩萨保佑,希望炮弹落到别人,而不是自己的头上。
孙定辽恶狠狠的催促:“向前向前,都他么给我冲!趁着对方的大炮还不能击发,赶快将护城河填平了!”
九辆盾车加快向前,背着麻袋的一百士兵也加快了脚步。
“砰砰砰砰!”
四炮连响。
一片惨叫,背着麻袋的士卒倒下了不少。
随着盾车的临近,高地的明军火炮越放越急,但建虏盾车防御炮火的效果非常好,除非是直接命中,否则很难对车后的敌人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