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端午节的中午,皇帝一家聚在一起吃粽子。
太子朱慈烺第一次见到了袁妃,还有他另一个妹妹,三岁的昭仁公主。
昭仁公主长的圆圆胖胖,粉雕玉琢,着实招人喜爱,不过就是太过羞涩,把头埋在袁妃怀里不肯脱身,连鬼机灵的坤兴公主都无法让她离开母妃的怀抱,直到周后张开双手,微笑喊道:“媺婕,到我这边来。”昭仁公主这才看了看袁妃,在得到袁妃的允许后,羞涩的奔到了周后怀里。
周后抱起笑,亲她的粉脸。
和田妃不同,袁妃和周后的关系一向极好,连带着小小的昭仁公主也对周后十分亲近。
朱慈烺看一眼永王朱慈炤--今日天家的人都到了,独缺永王的生母田妃。
听宫中人说,田妃的病是越来越重,怕是熬不了几天了。
而最近这段时间,永王也越发的沉默,无论面对父皇还是太子,他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像是一个老夫子。
作为一个前世里一出生就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孤儿,朱慈烺对永王现在的感受能够理解,皇家不是普通人家,不能享受完整的天伦之乐,尤其是面对崇祯帝这样一个严厉的君父,承受的压力就了起来,心头猛跳,脸上失色,暗想难道是建虏进犯宁远了吗?
周后和袁妃也都变了脸色,大家静静地谁也不敢再说话。
崇祯袍袖一挥:“都下去吧。”
连朱慈烺在内,皇妃皇子和公主们都退了出去。
就在退出的过程中,崇祯已经接过了王德化双手呈上的文书,打开了看。
等朱慈烺刚迈出殿门,就听见身后的崇祯帝愤怒的一声吼,用拳头将桌子猛一捶,恨声怒骂:“洪承畴,该死!”
朱慈烺闭了一下眼睛,暗暗叹息,果然不出意料,宁远发来的十万火急的文书,汇报的正是昨天清早洪承畴和祖大寿在沈阳削发投降之事。恼恨、失望、忧虑,愤怒,父皇心中的情绪可以想象。原本还有一丝对洪承畴会尽忠死节的期待,在这一刻全部破灭了。
“洪承畴的祠堂立即拆毁!”
“销毁朕给洪承畴写过的祭文!一个字也不能留!”
“召内阁和六部重臣!”
暴怒之后,听见父皇在殿中对王承恩连续下令。
很快,内监秦方匆匆去传旨了。
朱慈烺站在殿前的飞檐斗拱之下,望着秦方远去的背影,静静深思,但他想的不是洪承畴,而是开封,不知道此时此刻,流贼大军是否已经出现在开封城下了呢?而开封的防务又是否已经做到了充分准备?最重要的,袁时中是否已经被说服?
“太子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坤兴公主娇嗲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转头一看,坤兴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眨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娇滴滴地笑呢。
妹妹的笑颜令朱慈烺紧张的心情轻松不少,连带着,周围的一切好像也都美妙了起来,但还是端着太子哥哥的架子,很严肃的道:“没什么。你怎么没回坤宁宫啊,定王和永王呢?”
“他们都回去了,我来找你,是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坤兴公主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但不知你想不想知道啊?”
“又想做什么?”朱慈烺板着脸。坤兴明显是要提条件。
“就是想告诉你嘛,那么严肃干什么?”坤兴撒娇。
“不严肃。但我也不想知道。”朱慈烺忍着笑,他早看穿了坤兴的心思,今天是端午节,马上就十五了,估计她又想出宫替母后去娘娘庙祈福。
“我偏要告诉你!”坤兴公主拉住他袖子,踮着脚,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发现了定王哥哥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朱慈烺本无意探查弟弟妹妹的秘密,但坤兴娇憨的样子实在让他忍不住。
见太子哥哥上钩了,坤兴眼神狡黠,她松开太子的袖子,一脸委屈的道:“上一次在城东娘娘庙拜见菩萨时,我向她许了一个愿,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了,她还记不记得我了……”
哎呀,这小妮子还学会吊人胃口了。
朱慈烺哭笑不得,摇头:“不行!”开封之战已经开始,如果一切顺利,他到不了十五就会领兵出京,到时可没有人照顾坤兴和定王。
坤兴公主连忙又抓住他袖子,仰着头撒娇:“太子哥哥求你了,你和母后说一下嘛,她一定答应的。”
朱慈烺坚决不同意。
坤兴气的跺脚。
“公主,公主!”坤宁宫的宫女来了,在飞檐斗拱之下跪成一片,没办法,坤兴只能撅着小嘴,闷闷不乐的走了。
同一时间,人影闪动,一大群穿着绯袍的官员在视线里出现,走在最前的就是首辅周延儒。
洪承畴降虏之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虽然有所准备,但事情真正发生时,所有人都还是心慌,连一向古井无波的周延儒,此时走起路来也不免有点踉跄,或者说,他们不是在慌张洪承畴,而是谁也不能预料,崇祯帝的雷霆之怒将会如何喷涌?
朱慈烺默默看着满朝重臣进入乾清宫。
洪承畴是督抚重臣,知道大明太多太多的机密了,这样的人降了虏,大明如同是被剥了衣服,赤条条地面对建虏,连身上的汗毛都被建虏看得清清楚楚,只盼洪承畴会是一个有底线的人,不会将大明致命的秘密全部告诉建虏,但只一个蓟辽总督的身份就足够让大明颜面扫地,崇祯帝黯然无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