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濒临绝望,闭目等死的时候,一只粗糙的手掌抓住了他的甲胄,粗暴地将他拽了起来。他正要感激,又猛地被那只手的主人一拳打在小腹,只能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康校尉救起被踩蹋到奄奄一息的兵卒,快步追上那群逃命的散兵,望着四散而逃的战马,心中荡漾起一种不能言说地绝望。
他从未如此绝望,就算两军对垒,死战到只剩下他一人,他仍心存一线生机。但此时此刻,纵然军令如山,恐怕那一众已被吓破胆的散兵,也不会再听了。 他只能一只手拼命拽着那走路有些踉跄的属下,一手紧紧拽住那坚定跟随他的战马。一人一马出生入死相伴多年,若是能在这里一起殒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康校尉忽然眼前一亮,那众逃跑的散兵已经接二连三地被那癫狂地飓风所吞噬,还有那些慌不择路的战马,也一匹匹临空飞起,不知所踪。
让他心底突然燃起希望的,是那修罗绝地。若是能赶在飓风到来前,将身体狠狠扎下,或许只有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
那早早“藏匿”在“修罗绝地”的刘又欠,抬头朝坑外望去。虽是满眼黄沙,但凭借仅存的知觉,还还是顷刻间知晓危险正在迅猛靠近。
刘又欠背着柳轻眉,一把拽住沙狮的鬃毛,将它从黄沙掩埋中拖了出来,那匹银鬃白马此时已经被黄沙彻底掩埋,失去了踪迹。
来不及多想,两人一狮迅速往“修罗绝地”的血红沙坑里滚去。在那里堆砌了成千上万的尸体,若是能寻找到一处掩体,就能从中夺得一线生机。
刘又欠生在后周,虽未经历过这等程度的天灾,但这种飓风还是从长辈口中听过。虽然记忆已有些模糊,但却清楚记得,那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那绷紧的虬结此时鼓胀起来,运足内劲的刘又欠用那宽大的臂膀和手掌,深深扎入血红沙地里,艰难地往前爬行。而在其身后,也有两人一马,怀揣着同样的想法和对生的渴望,试图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
似对这等“蝼蚁”的求生戏码已看得有些厌烦,呼啸而过的飓风开始加码,并迅速扫荡眼前的一切。那些正要开始嘶嚎的兵卒,在张嘴的刹那便被撕扯成了膏粉,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留下。
康校尉已来到“修罗绝地”边缘,他心中猛然一震,这是他们不久前种下的孽,现在要来还这必偿的苦果。康校尉双手用尽全力一拽,将那半死不活的兵卒拽进了“修罗场”。
连带着那匹战马和他一起,顺着这缓坡滚下了深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生死有命,无力强求。那飓风呼啸而至,将本已被黄沙掩埋的尸体悉数挖出,让曾经的生者和如今的逝者在这一刻团聚。
而那堆积如山的人头,也无一例外地被“照单全收”,纷纷汇入那“顶天立地”的飓风里。这一刻,天地为之变色,鬼神为之哭泣。
不知是到此时飓风威势开始消退,还是这冰冷的死亡突然萌发出一点怜悯。那一众人头并未如刚才一般化为膏粉,而是随着风声呼啸,宛如重新活过来一般。
刘又欠、刘轻眉、康校尉和那不知名的兵卒,则死死拽住扎在黄沙里的长戟,用以对抗飓风有去无回的“盛情邀约”。飓风席卷而过,带走了它能带走的一切,却偏偏将这一众求生者遗忘。
连带着那百里拒马,千里黄沙和万颗人头,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还人间一片净土。也许那一场惨绝人寰让这片土地真的失去了理智,那扎在血肉上的拒马,犹如跗骨之蛆,让人生厌。
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场灾难,来彻底洗涤这一场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