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郡淮幽府,北城门外。
曹执戟鹰隼目光一直注视的北城门外,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康校尉还是回来了。虽说归途尚早,却赶了个“晚集”,刚巧赶在曹执戟被“贼人”胖揍的当口。
闻讯赶来的曹执戟,捂着肿的老高的腮帮子,噘着嘴,啜着气,斜着眼,插着腰,一脸怪异神色地瞧着,此时被围在人群中间“形单影只”的康校尉。
遥记得昨日临行前,康校尉居高临下的鄙夷眼神,再瞧着如今狼狈的样子,曹执戟有种莫名的暗爽。此人一直压他一头,无论战功和权势,皆是处处强他。
加之此人乃是何泰乎的亲信,虽偶有言语争执,但据说两人已有近十年的交情,关系匪浅。而自曹执戟“初来乍到”,投靠泰乎麾下,康君立就一直颇有微词,理由不外乎外邦蛮夷,不可重用。
何泰乎虽力排众议,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地,也让他手握几百兵权,但终究还是将康君立的话给听了进去。所以,过了三年有余,他曹定骏始终还是个从九品下的执戟长,跟那康校尉仍是不能比。
饶是他有意攀附,那些手握重权的武人和满嘴“刀枪”手无缚鸡之力的附臣,也对他若即若离。不管他如何努力,这排外之心始终无法改变。
既然容不下,就反了他。
曹执戟终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地机会,怎能轻易放过那康君立,如不好好戏耍折腾他一番再杀掉,岂非太无趣了些?
今夜,注定无眠。
曹执戟意兴阑珊,拨开了众兵士,但却未进行上前。只是用手压着腰间长剑,另一只手遥指刘又欠和柳轻眉,不屑地问道:“尔等,何人?来此作甚?”
柳轻眉本就心高气傲,来时一路与康君立攀谈,才知这淮幽府何泰乎已生异心。康君立自认跟何泰乎相识相知数十载,不忍看他一步错步步错,才借口巡查,实则接应。
原来,刘又欠与柳轻眉的行踪早已暴露,而那安排好的截杀,便是别出心裁的“见面礼”。
千算万算,没算到刘又欠自岔路杀来,将那本是要断绝柳轻眉生路的二次阻杀,给化解于无形。刘又欠如此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他虽不是国主李存勖授意,却承了明月楼主纳兰的情,不得不来这里跑一趟。
顺便,救下柳轻眉。
只是这些弯弯绕绕,曲曲折折刘又欠只字未提,他想看看这常年伴君左右的女子,要如何来应对这一场危局。要知道,国主李存勖并无后援,至少在他知晓的范围内,几乎是让柳轻眉前来送死。
但纳兰不会,他希望她活着。并不仅是因为,柳轻眉对他的爱慕。爱慕至深便能利用彻底,因为柳轻眉还有用,还不能死。
可李存勖希望她去死,正好给了一个发兵征讨的理由,如此顺理成章,一举荡平淮幽府,立杀何泰乎,平后唐内乱。刘又欠反复思量再三,最终答应了纳兰,承了这个情。
因为数年前的一场“摩擦”中,柳轻眉恰好救下了自己。如今换他来救,也好报当年之情。江湖人多重情,可刘又欠只认自己算半个,另外半个呢?后周访后唐使者,这才是明面上的身份。
这种身份下的他,很多事不想做,却不得不做。不能做,却偏偏要做。他本就对庙堂不甚喜欢,有了这么一出给李存勖添堵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柳轻眉心高气傲,定然不会接受刘又欠的帮助。所以,他才提前出发,早了那么两三个时辰,干了一出发自内心的“小事”。
而那康君立,自淮幽府北城门而出,便已接到两人来此的消息。临行前,与何泰乎密谈,达成共识,“先行拿下,不伤性命。等待时机,或有转机。”
何泰乎也算到了李存勖的想法,但他不知的是,柳轻眉是何身份。来此,真的只为传达李存勖的诏令?在柳轻眉临行前夜,李存勖已差人给何泰乎送来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让何泰乎坐立难安。
在与康君立密谈中,何泰乎将此物拿了出来,是一幅大唐山河社稷图。康君立当场跪倒在地,重重磕头不已。何泰乎双手颤抖,眼神凄凉。
当康君立领命而去,何泰乎将那山河社稷图重重掷地,并踩在上面来回摩擦,嘴中呢喃道:“你要我死,可问过我的意思?”
康君立不知何泰乎已决心要反,但隐约猜到了一些内情。所以只领了数百兵士而出,但却将那“变数”给忘在了淮幽府。
曹执戟此时志得意满,因为他在康君立奔袭至驻营前,便已为他精心准备了一场搏命厮杀,那百里拒马千里黄沙上的万颗人头,就是他的“杰作”。
人未尽,杯莫停。
他喝着壶中烈酒,吃着滚烫白麻油浇下的“鲜食”,想着双方一旦见面立刻拔刀相向的画面,不觉又失声大笑起来。一旁执勤守门兵士瞧见他这番神态,也不免在背后指指点点。
换做平时,曹执戟早已挥鞭责罚,但这一次他却毫不在意。就算不能坑杀任何一边,但双方必然不死不休。他精心布置下的阵仗,怎能不出人意表?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那淮幽府外百里之遥的大漠黄沙中,还有变幻莫测的天气。就是这天气,将那已是血脉喷张,刀剑相向的两拨人,给化解于无形。
冲突?矛盾?误会?皆抵不过满眼黄沙。命都快没了,那些恩恩怨怨有何足轻重呢?但一夜飓风席卷过后,双方却陷入了出乎意料的冷静,才将这一系列事情才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