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爷爷,你说顾醒若是醒转过来,可会知晓我担心他?每日派人打听?”那撑着小脸一脸幽怨神色的半大丫头,正盯着那门扉,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响起的敲门声。
“孩子,快些睡吧。许是知道,但这么晚了,应是不会来了。”老倌家神色平静,但瞧着高潜展,又是一阵心疼。那俏生生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感情的痕迹,若说不曾喜欢,又不必如此思念……
这不正应了那韦应物诗中所述,“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 ”可这雁字回时,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顾醒自入了那明月楼,便已是身不由己。若真有心,便差人送来一封书信也好,免得高潜展这孩子日日牵挂。可过了数月,也不曾有只字片语,可奈何高潜展这孩子认死理,定要等待才肯罢休。
“罢了罢了,不过日复一日,这把老骨头,也就陪着熬吧。”老倌家想到此处,便觉着有些怅然,这少年不识愁滋味,却是不知,人生苦短,往后余生,还有诸般苦要吃着,诸多委屈要受着,那点甜,可不常有,不常鲜。
敏锐的感官让老倌家捕捉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不是不曾遮掩,那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向着竹苑门扉处奔来。本是一脸愁容百无赖聊的高潜展,突然来了兴致,双手撑住窗沿,就要翻身而出。
怎料还未落地,便被老倌家一把接住,放回窗沿,“你且宽心,我去瞧瞧。”此时高潜展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就如那秋蝉最后的声嘶力竭,那般用力,那般不能自已。
老倌家轻声走到门扉处,附耳听去。那脚步声来到门外候戛然而止,而那来人轻微喘息声却是连绵不绝。老倌家回头煞有其事地对高潜展比了个“嘘”。
高潜展也回了个“嘘”,还扮了个鬼脸。她从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起便在期待,顾醒门如那次一般,出现在竹苑门口,掩笑嫣然。
少年当然就该有少年的模样,整日刀光剑影打打杀杀,恐怕便将那少年气给磨掉了吧。可这顾醒身上,却还是那般少年,不曾因为入世江湖,便故作老练。反而依旧怀揣赤子之心,未曾改变。
这也许就是她念着顾醒的原因吧……
待那门外之人停下了那连绵喘息声,抬手轻叩门扉时,才又将这门内两人的心给吊了起来,久久不曾放下。老倌家明显感觉到一股不弱于自己的内息流动,所以不敢贸然开门。
若是那顾小子,怎会短短数月便破阶越境,来人定然不是他。可未等老倌家转身,一阵熟悉的声音之门外响起,“老倌家,高潜展,是我,顾醒,我来寻你们啦。”
这一句将两人悬在半空的心给好好地放了回去,老倌家缓缓打开院门,一脸责怪,“这么晚了,来此作甚。”顾醒瞧见门被打开,便要抬脚往里闯。
未曾想老倌家竟有些不悦,便挠了挠头,“想您做的菜啦,这不是刚才醒来,肚子饥饿难当,便寻了过来,求您了,做一桌吧。”
高潜展本要起身相迎,又念着自己的身份,便拘束在厢房门外,探着头望着顾醒笑着。这一笑,让许久不曾见面的猜疑和隔阂全都消散,只留下那日益渐浓的思念。
老倌家本是有意刁难,却听高潜展说道:“吴爷爷,你就放他进来吧。看他一路跑来,指不定饿坏了,还不犒劳犒劳他。”说完又是掩面轻笑,眼角藏不住的欢喜。
老倌家不情不愿地侧开身让出一条缝,顾醒逮住机会便钻了进去,朝着高潜展奔去。短短数步,当两人目光交汇时,宛如此刻天际地璀璨星河,在两人眼中绽放出别样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