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双臂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只是藏于衣袖中,并未贻笑大方。
零陵闻言则是不分事宜的大笑出声,饶是林匠辛和贾鸿道使劲打眼色,依旧未有收敛,反倒定,并未着急离去,抬眼瞧了瞧夕阳下坠的势头,眯缝起了眼睛。他一直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自记事起,便是。言出必行,从未失信于人。
这一次,也不会。
记得多年前白面年轻人还在洛阳深宫中,当时并未有后唐,还是大晋国时,他就被父母狠心送进宫,当了人前风光,人后唾弃的阉人太监。
当时他苦苦哀求,但因乱世烽烟,流民四散,人人居无定所,朝不保夕,阿耶阿娘也是自身难保,不得不出此下策。
要知道,若不是能换得三斤白面,怎会舍得亲儿。若不是有这三斤白面,那他们三人,都得饿死。
孩子最终妥协,却也撂下一句话,“若是阿耶阿娘身死战乱中, 那便认命也罢。若是熬过来活下去,天涯海角也会将他们寻到。”
当时白面年轻人不过才七岁,阿耶阿娘对他小小年纪就这般动手顿生恻隐之心。虽是不舍,却最终还是狠下心将他交给了那名接引的老太监。
而那老太监与他阿耶有隔辈的血缘,若不是这么个联系,这种“好事”怎会轮到他。
只是他阿耶阿娘不知的是,当年七岁的孩子,在两人拿着白面,千恩万谢离开后,独立在内宫门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大雪掩埋脚踝,也未挪步。
老太监并未催促,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便开口问道:“孩子,你恨他们吗?”
七岁的孩子摇了摇头,眼神中已没了慌乱和悲伤。
老太监来了兴致,“那你在此,不是期待着他们会回来带你走?”
“不是的,老爷爷。是还有半句话没说完,不过也没关系了。”七岁孩子漠然说道。
“什么话?”老太监心中忽而生出一丝不安,但架不住好奇,便继续追问。
“刚才不是说,天涯海角都要寻到他们吗?后面一句是,我会亲手割下他们的头颅,让他们为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七岁孩子说得异常平静,仿佛在跟老太监唠家常。
老太监眼角抽动,伸手抓住孩子因许久未进食而有些孱弱的胳膊,喃喃道:“走吧,跟着我,至少不会饿着你。”
七岁孩子没有挣扎,没有哭闹,就这么默默被老太监牵着,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后来,孩子长大,成为了老太监的得意弟子,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对老太监言听计从,深得老太监喜欢。
于是乎,孩子成了如今的白面年轻人,在内宫中备受尊崇,因能唱那伶人戏曲,定,一同望向这几人。
此时顾醒借着那将散未散的余晖,才看清来人的面容。此人枯瘦如柴,面颊凹陷,却偏偏生了一双招风耳,显得滑稽可笑。
还有那眼睛只有毫厘,即便是努力睁开,也不见得能让人瞧见。除了外貌奇特外,衣着亦与常人有异,此时初夏时节,气温渐热,但那人依旧厚衣棉服,仿佛怕冻着。
贾鸿道刚才与那人交手,虽是电光火石间,却好像瞧出了些许门。不然依循着他的脾气,怎会退避三舍。
此时瞧清楚那人面容,贾鸿道冷声道:“米中官,没想到你也要横插一脚。”
那被唤做米中官的怪人嘤嘤笑了起来,翘起兰花指说道:“贾将军,别来无恙。若不是王总管担心宝贝徒儿伤着,我才没这份闲心,来这市井之地,凑着劳什子热闹。”
“哦?那这小子是王痒的徒儿?”贾鸿道恍然大悟,手中黑枪却分明握紧了些。
“谁说不是呢?玉面小郎君王海,你们难道没听过?”米中官阴阳怪气,似乎有意让身旁白面年轻人出丑。
那玉面小郎君王海倒是不以为意,一阵娇笑后承情道:“米中官,辛苦了。待回宫定在王总管面前为您请功。”
“不必了,你别坑了我,就千恩万谢了。”米中官说这句的时候,有意无意撇了眼躺在地上的第五疾。
这下意识地举动,被顾醒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
夕阳余晖尽,暮色墨染时。王海仰头伸了个懒腰,吐出几个字,“别废话,都得死。”
米中官眼角微微抽动,似有怨气却不得不压下,王海似乎意犹未尽,有双手交叉往前伸了伸,开始蓄力助跑,向着众人冲了过来。
现在还有一战之力的只有贾鸿道一人,顾醒实力不济,四阶初品,零陵看起来不愿出手,只有贾鸿道一肩抗下。
正要上前迎敌,零陵突然跃至贾鸿道身前,摸出一个弹丸模样的东西, 往下一掷,顿时燃起一阵白烟。
那本来等着顾醒前来援手的第五疾,心知不妙,却是一股脑爬了起来,在白烟中抓挠。可顾醒几人却借机遁走,已然在狭道尽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海收住攻势,来到第五疾身边站定,慵懒道:“你暴露了。”
第五疾有些疑惑不解,“我何时暴露的?他们又是怎么看来出的?”
王海未有回答,反倒是身后的米中官阴阳怪气地说道:“第五疾,你还是这般猴急,一点没变。”
三人就这么站在夜风时起时落的狭道中,并未追赶。米中官言毕,摸出一物朝空中抛去,随着一声清脆声响起,本是寂静无声地周围忽而一阵骚动便随着急促脚步声。
“你们还埋有后手?”第五疾不无恼火地说道。
“国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