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口中的了断,不知是为了后唐江山,还是为了孤啸山庄,亦或是为了跟那明月楼主的纠葛,一切似乎都要在今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此时明月楼主纳兰,也在赶往赤龙道的路上,只是他却没有如其余几人那般慌乱,反倒是走的格外悠闲。
他似乎已有许久未曾来到过洛阳街上,所以他想好好看看这处呆了许多年的旧城,还有多少过往的味道。没有了旧人的旧城,就像一只旧壶装新酒,外表未变,但已不是曾经的滋味。
纳兰伸手摘下一折青枝,这不知多少年岁月的古树,依旧挺拔,郁郁葱葱。只是在他摘下青枝的刹那,一阵风起,扰动纷飞,似乎有些嗔怪,嗔怪这名陌生人的唐突。
纳兰摇头苦笑,从洛阳北城门退下来,他已经完成了昔日的承诺,如今的他走向赤龙道,便要为了自己的心中所愿而活。
若是这江山不古,那便重塑江山。若是君王不济,那便取而代之。若是乱世烽烟,那便马踏九渊。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
或许,这些年的“画地为牢”,直到这一刻才得到解脱。
他手中长剑,微微颤鸣,似乎也感同身受。这名如谪仙人的男子,低头小心将青枝别在长剑剑穗上,继续沿着空寂的长街缓步前行。他走的格外闲适,不像赶赴战场,而是去赴一场久别重逢的宴席。
那里有过往的回忆,有一些人,需要见一见,聊一聊,斗一斗。有一些事,需要理一理,放一放,忘一忘。有一些酒,需要续一续,品一品,醉一醉。人生在世,何事卜秋风……
可另一名局中人,此时却有着不同的心境。
今日依旧高高在上的国主李存勖,冒着身死魂消的危险,站在城头,便是一场壮举。他已不是昔日征战沙场的喋血悍将,他有了牵挂,也有了得失……
先辈传下的基业,他发扬光大。但若是毁在他手里,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先辈呢?
或许他并不在乎,只是觉着这场“洛阳棋局”最后落地生根,定输赢的一定是他。纵然洛阳城破,但他仍旧觉得,胜券在握。
因为,那名女子曾经说过,后唐王朝,将一统九渊。只是,她却看不到了……
人生,总归有太多遗憾和得失,但他李存勖,却不会有这些遗憾,因为他已问鼎九五,那便要斩断尘缘,去完成心中所愿。
城中已布下天罗地网,但那一众黑甲兵士的战力,也是有目共睹。而此时城外的驻防军蠢蠢欲动,没有明确的援手,也不知是否会来助他一臂之力。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那名女子说过,“若是他日逢大难,可往‘人间是非’走一遭。”
况且他手中,还握有一名旧人,可缓眼前之急。
当李存勖快要走到赤龙道时,一名灰袍老者从一处角落走了出来,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臣第五疾,拜见国主。”
李存勖并未止步,也未看他一眼,只是淡然说道:“起来吧,眼下形势如何?”
“城外黑甲已倾巢而入,聚集赤龙道外,止步不前。城中人手已打点妥当,待国主令示。”第五疾说的不卑不亢,跟之前江湖行事大相径庭,看来入宦海极深。
彼时第五疾佯装带顾醒突围,却反戈一击想要截下顾醒,最终还是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是那晚跟第五疾一道而行的郁天风,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生死未卜。
李存勖扯了扯嘴角,停下了脚步,自语道:“聚集赤龙道?止步不前?”李存勖本就阴郁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光彩。
他扭头望向第五疾问道:“那一众黑甲中带头之人,可是知晓了什么?”此言说的不重,话语中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威慑,第五疾猛然跪倒在地,急切辩解,“绝无此事。”
“没有最好,有也无妨,一切尽在掌握,无需过分担心。对了,那城外驻防军,可有回应?”李存勖眼神玩味,盯着匍匐在地的第五疾,心中满是不屑和鄙夷。
这条顾府曾经的家犬,留到现在,不过是出于自己的善心,还有私心。只是这一切不等到最后真相大白的时候,谁都不会知道。
想到这里,李存勖又讪笑了几声,负手而立,等待着第五疾的回答。
第五疾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回道:“启禀国主,驻防军正向此处赶来,约莫半个时辰便到。”
“很好,那便登上一等又何妨?”李存勖本就胜券在握,但他还想加些添头,让这场“洛阳棋局”更加跌宕起伏。若是就这么草草收场,岂不是太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