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陈浮生掀开车帘,从马车上滑了下去,快步走到破庙,用手指着牌匾说道:“诸位快看。”
只见那刻有“轮回”的牌匾之上,“轮回”两字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重生。这奇怪的一幕让本就毫无睡意的老黄头吓了一跳,不知其中有何玄机。陈浮生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快步走入破庙之中,四处查看起来。
老黄头紧随其后跟了进去,易南星忧心陈浮生,也快步跟了进去。其余众人不知何故,却又不敢离开马车,只能呆在原地等候。此时破庙之中的三人,全都围在神像周围,看着神像底座上破开的大洞,一言不发。
陈浮生没有等待老黄头和易南星开口的意思,自言自语道:“此处乃是一处暗道,但却已被封死,肯定还有别的出路。若是如此,此人必然还在这破庙之中。”
“竟有此事?”老黄头瞪大了眼睛,疑惑不解。
“这就是那罗刹教头领的自作聪明了,他原以为我们对破庙的牌匾一无所知,休整后自然会离开。到那时他再出来,便可神不知鬼不觉躲过我们的追踪。”陈浮生笑着道出前半段原因,似乎已有了七成的把握。
“那你如何发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呢?”老黄头不置可否,又接着问道。
“我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切都显得再正常不过。但又一个破绽,就是他不该将‘轮回’二字改为‘重生’。
这处破庙本就不是佛家寺庙,恐怕也是为了供奉罗刹教的邪神所建,而那‘轮回’本就暗合佛家禅机,在他看来自然是异类。只是他在此时将这不合理改为合理,反倒露出了马脚。”陈浮生说着,用手朝着神像背后指了指,又加重了语气说道。
老黄头心领神会,故作恍然大悟状,朝着易南星使了个眼色,两人左右包夹,朝着神像背后挪了过去。
就在陈浮生话语刚落不久,两人便从神像之后的一处暗道里,将那罗刹教头领给抓了出来。这罗刹教头领本以为用这声东击西之法,就能瞒天过海,可没曾想却因为自己的画蛇添足,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当他被两人架着抬了出来,早已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双腿打颤,连声求饶道:“诸位好汉,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不要杀我啊。”
老黄头轻蔑一笑,“刚才不是很不可一世吗?还什么‘罗刹赐福’,你的福缘来了。”
“不要啊,我也是听命行事,为了配合乱军气势,蛊惑乡里,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罗刹教头领带着哭腔求饶道。
“迫不得已?谁能胁迫你啊,罗刹教的教主。”罗休站在马车旁,不冷不热的怼了一句。
“我不是罗刹教教主,我只是此处分坛的一个头领罢了。对了,刚才那白衣人,他与罗刹教渊源颇深,罗刹教主就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这位刚才在祭坛之上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头领,此时就如同一只被掐着脖子的弱鸡,卑微又无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有些胆怯地望了望刚才纳兰离开的方向,似乎担心祸从口出的悲惨下场。可停顿了一会,也不见有暗器射来,也就安心了许多。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若是这明月楼跟罗刹教扯上了关系,那这江湖恐怕再也不会太平了。按照这个理,明月楼早已渗透到了江湖各处,他们再也没有栖身之地。接下来的路,每走一步都会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拜了一遍,未等众人阻止,就已将手反插入了心脏,然后又掏了出来。
那颗“血红”在手掌中跳动,看着他的眼神逐渐从涣散变为痛苦,众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皆是愣在当场。在罗刹教头领栽倒在地后,陈浮生才轻叹了口气,“如此说来,任重道远啊。”
“此话怎讲?”罗休有些疑惑的问道。
“之于我,求一线生机。之于顾兄弟,求复仇漫漫。之于你们,恐怕就是在一座荒城外,扯着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此时已近黄昏,天际的暖晕少了几分炙热,但还是有些调皮的在晚风中夹带着白日间玩闹的戏码,不舍得离去。风起,从南向北,不时抚动纳兰的一袭白衣,还拨弄着城头的蒿草,一片萧索……
在纳兰身后不远处,绵延数十里的营帐上空,飘荡着袅袅炊烟,久违的人间烟火气,却与这荒城的破败,格格不入。
一阵急促但却规律的脚步声走到近前,约莫十三四步停了下来。是一位身披戎甲腰佩横刀,头戴铁盔的将领,他望着那袭白衣,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少了曾经有过的轻蔑。
来人没有言语,而是就这么望着,目光掠过白衣,注视着他身前的荒城,有了几分苍凉和悲怆。
纳兰没有转身,却带着淡然笑意说道:“此时若是有酒,祭奠此处亡魂可好?”
身后的将领大手一挥,转身朝着军帐方向朗声呼道:“酒来!”
军帐中回荡着这一句短促却蕴含浑厚内劲的呼喊,这是对生者凯旋的敬畏,也是对逝者长眠的追悼。没有人知道,纳兰是否曾经上过战场,是否知晓江湖之大,却大不过战场,江湖之远,远不及战场苍凉残酷的道理。
但他在从破庙回来后,就站在这里,良久良久的沉默,任何灼热的风一次又一次地吹过他一尘不染的白衣……
从军入伍之人皆知一个道理,上战场不着白衣。白色太过纯粹,也太过悲凉。这是生者对逝者的缅怀,